“神國之上 (xinshuhaige.com)”
九嬰……
比武場上的霧氣凝成了大劍,這個名字卻像是一場更大的霧,籠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黑衣少年雙腳微微浮起,足尖與地麵隔著一線,他黑色的衣袍像是極暗的雲,舒卷不定,蒼白容顏上的笑意很淺,卻像在泥土下深埋了上千年。
四峰的護山大陣,哪怕是紫庭境巔峰的高手,在短時間內也無法斬破,可在他的眼中,卻隻是一層形同虛設的隔閡。
“九嬰……”荊陽夏盯著這個少年,神色震驚不已:“怎可能?你們竟複生了上古的凶獸?”
九嬰環臂身前,冷冷道:“我才不是凶獸,我是神明。”
四峰峰主共同盯著這個少年,碧霄、東陽、問雲、明瀾,四柄仙劍發出共鳴,似是要隨時合為一體,鑄成護山之劍,鎮殺妖邪。
九嬰的黑袍無風自動著,一縷縷漆黑的雲氣自他的袖口吐出,於他的身側徘徊不定,凝成各種奇異的形狀。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道:“你叫……方和歌?”
寧長久神色依舊冷淡,道:“寧長久。”
九嬰微異,他想起十無在路上對自己說的話,皺了皺眉,很快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惋惜道:“藏拙這久,一鳴驚人擊敗了原本最厲害的弟子,你本應該驕傲才是,可惜你的命真的很不好唉。”
九嬰話音才落,便聽到十無的問話聲:“原來你就是寧長久,能逃出蓮田鎮,確實本事不小。”
寧長久沒有理會十無,他盯著眼前這個以少年皮囊示人的凶獸,看著他慘白卻稚嫩如新生嬰兒的肌膚,道:“你為什不去找你那個頭?”
九嬰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神色一厲:“你怎知道?”
寧長久道:“你果然不是真正的九嬰。”
黑衣少年的神色一下子森寒無比。
他們的對話諭劍天宗的人無法聽懂,但十無的神色卻冷冽極了。
“張鍥瑜不欺我,你身上果然是藏著大秘密的。”十無的目光像是刀子,似要剖開寧長久的身體,挖出其中的隱秘。
寧長久看著那些包圍著自己的劍,道:“你是來比劍的?”
黑衣少年倒是有些錯愕:“你還有勇氣拔劍?”
寧長久認真道:“你境界不高,我可以試試。”
黑衣少年皺起了眉頭,他的足尖輕輕觸地,腳落到了法陣上。
憑虛禦空本是紫庭境才能有的本事,他先前刻意如此,便是想讓其他人誤判他的境界。
但其實他的禦空是與神俱來的能力,隻要他願意,每一寸空間在他的腳下都能成為實質。
就像這漫天的霧劍,本質上便是他打造了幾個劍形的空間容器,將所有的霧都收納了進去。
黑衣少年道:“先前約定作數?”
寧長久點頭道:“嗯,若你贏了,天魂燈自取。”
黑衣少年的神色更加惋惜。
寧長久側過頭,看了陸嫁嫁一眼,陸嫁嫁已走到了劍場的最邊緣,明瀾仙劍在側,隨時準時出手。
他對著陸嫁嫁輕輕搖頭。
陸嫁嫁的貝齒扣緊,靈眸中的光凝成一點,對於寧長久的搖頭,她沒有任何回應,她知道寧長久應該還隱藏了些實力,但這個黑衣少年更加深不可測,若情況稍有不對,她便會不顧約定,立刻出劍。
荊陽夏也盯著劍場,他腦海中生出了一個荒誕的感覺,他知道這個黑衣少年明明紫庭境都沒有,但不知為何,自己卻沒有出劍的念頭,仿佛這少年是不可斬殺的一般。
懸日峰與回陽峰的峰主並肩而立,觀察著這個疑似上古凶獸轉生的少年,劍氣隨時準備落下。
麵對四峰峰主的殺意,黑衣少年沒有一丁點畏懼。
空間是他的天賦,隻要他願意可以隨時遁走,片羽不沾。
他更感興趣的是眼前這個名叫寧長久的白衣少年。
他不明白對方的自信來自哪,莫非他以為有四峰峰主撐腰,自己就殺不掉他了?
他們同時抬頭,對視了一眼。
那些劍舟般的寒霧大劍已在空中懸停了許久,隨著黑衣少年眸光的凝動,空氣中響起了弦裂之聲,巨大的爆鳴聲,數十柄寒霧大劍向著寧長久砸去,與此同時,黑衣少年手腕一抖,周圍的空間以極快的速度匯攏,在自己虛握的手心中凝成一個密度極高的領域。
那個領域無形無影,被他握在了手,宛若一柄長劍。
狂暴的風在劍場上席卷起來。
劍場四周的弟子忍不住紛紛後退,生怕被波及。
寧長久閉上了眼,氣海開竅,其中靈氣如山洪呼嘯叩破天門。
沒有每一境的門檻作為標識,他也無法確定自己如今的境界。
但金烏成靈之後,這數月的修行幾乎毫無阻隔一馬平川,隱峰中的生死砥礪更讓他的劍術上了一個台階。
他不覺得四峰之中,除了陸嫁嫁以外任何紫庭之下的人可以勝過自己。
哪怕是這個黑衣少年。
寒霧大劍落下的那刻,寧長久身子微沉,然後驟然躍起,手中的劍鋒撩起了紅色的焰火,那些寒霧在一瞬間如點燃的稻草,隨著寧長久身影掠過化作一片紅海。
錚然的撞鳴聲在寒霧間響起。
狂風再嘯,所有的霧與火都在一瞬間被無形的大手扯去,火光的碎片,白衣與黑衣清晰地出現在了半空。
兩人的身影在撞劍之後一同落地。
寧長久的劍燃燒著狂風吹不散的劍火,而黑衣少年的劍則無形無影,哪怕是劍意也沒有散發丁點,卻帶著巨大而無聲的壓迫感。
兩人的第一次撞劍已經震驚了無數人。
方和歌吃驚地看著這一劍,心想原來剛才寧長久已是手下留情了。
而其餘弟子看著這盛大的劍火,皆不相信這一劍出自同齡人之手。
這一劍可以打敗場間任何一個弟子,卻沒有傷到黑衣少年分毫。
寒霧大劍與劍火一同破滅之後,兩人的身影像是兩顆相互碰擊的彈丸,彈撞了數十次之後,他們身影似太極圓融交匯,交匯的分割處,鋒銳的劍氣撕扯如電,電光在短時間內爆裂,兩人的身影交錯,再次分離。
人影落地、靜止。寧長久與他背對而站。
他們都沒有動,劈啪啦的聲音卻在他們中間如爆竹聲響起。
那是兩人後發的劍氣。
每一縷劍氣都像是高速擲出的石子,於空中對撞,然後碎成了火花般的光。
寧長久與黑衣少年與其說是比劍,不如說是戲台上的一曲共舞,兩人的動作節奏太過相似,一眼望去更像是相隔鏡麵的黑白影子,身影的交錯,劍鋒的相撞,每一個動作都如提早編排好的,絲絲入扣。
但那些境界高深的人,卻一個個緊張到了極點,他們都知道,這看似舞蹈般的比劍,死神的鐮刀已經揮舞過寧長久的頭頂許多次了。
空中撞開的劍氣像是一條條細長的流火墜到了地上。
“你很強。”黑衣少年神色也認真了起來。
寧長久不說話,似吝嗇讚美。
黑衣少年伸出了手,周圍的空間再次凝結在了他的手中。
一瞬間,哪怕是寧長久的身前,空氣也泥濘如沼澤,寸步難行。
他動用了自己的權柄,要把整個劍場的空間都變成一把大劍。
到時候便是無數閘刀高懸頭頂,寧長久逃無可逃的場麵了。
寧長久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他直接擲出了手中的劍。
劍鳴聲,周圍凝固的空氣被震開。
脫手而出的劍在空中變幻殘影,每飛過一尺,空中的劍影便增加一倍,而那些劍影在極速的穿行之下扯出了無數條真空帶,將凝固的空間衝撞得支離破碎。
黑衣少年未能凝固整個劍場的空間。
但他手中的劍依舊足夠被稱作巨劍。
黑衣少年揮舞巨劍,像是揮舞一把巨大的蒲扇,將所有迎麵撲來的、蚊蟲飛蛾般的劍影紛紛打散,然後帶著重若千鈞的慣力,掄砸向寧長久所在之處。
空氣如水一般震蕩著,腳下法陣凝成的領域熠熠生輝宛若琉璃。
但沒有人覺得美,那是法陣承受了太大力量,可能要崩潰的預兆。
巨劍在落下之際自行破碎,散成了無數的殘片,如雨珠般密密麻麻地砸向寧長久。
寧長久此刻手中沒有劍,他的滿天劍影雖被盡數打散,但作為本體的劍依舊破空而去,直刺黑衣少年。
沒有劍鎖限製身形,這樣的劍不會特別難躲。
黑衣少年執掌的更是一部分空間的力量,所以他甚至沒有躲,而是伸出了手,掌心白光亮起的那刻,身前空前扭曲。
那柄劍消失在了身前,轉而出現在了寧長久的身後,以更加恐怖的速度襲向他的後腦。
天上與身後都是劍。
那一身白衣似置身於風暴的陣眼,隨時都要被擊得千瘡百孔。
寧長久想要施展身法脫身,但他身影一瞬間動了數下,卻四處碰壁。
劍至身前。
嘩啦的喧囂聲,無數劍氣洗地而過。
寧長久的身影在劍氣中既清晰又模糊。
黑衣少年神色變了變:“這是什邪術?”
眼前,劍氣穿透寧長久的身體,卻沒有帶起一片血,而隻是越過一個虛幻的影。
那是不可觀的心法之一,鏡中水月。
過去寧長久曾在內峰嚐試過數次,卻都無法施展,今日他境界圓融,心誦道法,指掐道訣,身影便真似水中盛著的月光。
這一幕震驚了無數人。
那柄腦後的飛劍穿過他虛幻的身影,才至眼前時,便被寧長久抓在了掌心。
轟!他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走出,海市蜃樓般的虛影凝作實質,手中的劍刺出,不知是劍帶著人,還是人持著劍。
白影掠過劍場。
黑衣少年十指曲彈,數道空間的壁壘立在了周圍,層層疊疊,固若金湯。
寧長久盛大的劍光如無數鯉魚帶著雪白的浪濤一同躍起。
但這浪頭卻還是阻隔在了“龍門”之前。
劍斬開了一道空間的裂縫,卻未能刺透。
劍勢將盡時,盾與劍相互轉換,空間的壁壘再次變作一柄柄橫亙的大劍。
寧長久無法看到這些無形的劍,卻能感受到殺意的來源。
劍斬了過來,他卻沒有退。
黑衣少年臉上的稚氣盡脫,他沒有想到會和這個叫寧長久的過這多招。
他今日以滅盡一切的姿態重生,絕沒有想到會被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攔在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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