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畫卷繪界 白骨觀人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見異思劍 本章:第一百六十章:畫卷繪界 白骨觀人

    “神國之上 (xinshuhaige.com)”

    蓮田鎮像是一幅嶄新的天地,所有的民眾和妖怪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座小鎮成了一片獨立於一切的、首尾相連的空間領域。

    這是另一幅畫卷。

    在這幅畫卷中,無論打得如何天翻地覆,都不會影響到小鎮的本體。

    而小鎮的妖怪們依舊摸不著頭腦地亂跑亂跳著,絲毫沒有意識到在他們平行的領域,有兩位自上古而來的凶神正寂靜地對峙著。

    “小蓮,不要去碰這些畫!”秋生一把抓住了妹妹向著那幅黑貓畫作伸去的手。

    小蓮抬起頭,眨了眨眼睛,那隻小黑貓趴在她的懷,蹭著她的手臂,很是親近。

    秋生將小蓮拉到了一邊,囑咐道:“現在是鬼節,碰了這些畫會到外麵去的,到了外麵哥哥可找不到你。”

    小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秋生看著牆壁上的掛畫,哀歎了一聲,捏了捏小蓮有些嬰兒肥的臉,道:“以後千萬不許碰了,知道了嗎?”

    小蓮張開嘴,咿咿呀呀地說著什。

    秋生道:“不是才吃過飯嗎,等爺爺回來之後,我再給你們做魚吃。”

    小蓮懷中的黑貓睜大了黑寶石般的眼睛,期待地叫了一聲。

    “爺爺……”秋生低聲呢喃,心不在焉地揉著那隻黑貓的身子,心中預感不祥。

    ……

    ……

    陸地隨著蓮舟退去,整個世界都是湛藍的湖水。

    翰池真人立在巨蛇的頭骨上,目光眺望著這片無邊無際的蓮塘,塘中的每一片蓮葉都大得好似一座大宅樓的屋頂。

    雪團般巨大水珠在蓮葉上滾動著,透著翡翠般的碧色,簌簌作響。天空上的雲整整齊齊地分布著,像是無數錯落在棋盤上的白子。

    這個世界除了天空便是蓮塘,幾乎沒有任何外物。

    翰池真人知道,這就是張鍥瑜特意挑選出來的決鬥之地。

    他看著眼前如鏡的水麵,皺起了眉頭。

    張鍥瑜立在修蛇的巨首上,水麵中的倒影卻不是他!

    隻見水中影子,修蛇的頭顱上,纏繞著一個巨大的、人麵龍身的怪物,它趴在修蛇的腦袋上,麵容的線條宛若木雕,那原本屬於耳朵的地方,生長成了巨大的鰭,而它的上半身似餓了許久的人,肋骨分明,小腹以下則盡是蛇身,那蛇身與九嬰的脖頸差不多粗,但與此刻的修蛇相比,卻顯得細長極了。

    “猰貐……”翰池真人看著水中的那個影子,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青首大蛇上的張鍥瑜依舊帶著微笑,他緬懷地看了一眼自己在水中的虛影,道:“三千年前那一役後,我從沒想過我們三人還能有聚首之日。”

    猰貐,九嬰,修蛇 ,三頭早該死去的凶神,今日盡數到場。

    隻可惜重逢已非故友。

    翰池真人寒聲道:“若書上記載不錯,九嬰與修蛇都是你血脈相連的兄弟,你今日竟以修蛇為傀儡,以九嬰為腹中之食,果然凶獸可以修出人形,卻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人。”

    張鍥瑜大笑了起來,道:“翰池真人貴為名門正宗的高人,不也差點做出了欺師滅祖之事?”

    翰池真人捋了捋長須,坦然道:“我未傷同宗一人,所取的也不過是些宗門氣運,況且天宗百年繁盛,本就是因我而生。”

    張鍥瑜道:“你隻是沒有必要殺人,若同宗之人有人阻你的道,你下手怕是也不會留一絲情麵……是啊,這個世界上,能做一個德高望重之人,誰又願意去做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呢?”

    翰池真人對他的話不以為意,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那修蛇高高攏起,然後正逐漸恢複的軀體。

    他的靈力已在衣袍間湧動不止。

    張鍥瑜卻始終看著水麵下的影子,微笑道:“你知道我們的父親是怎死的嗎?”

    翰池真人沒有回答。

    這些陳年舊事在張鍥瑜心中堆積了太久,在這場決戰來臨之前,他想起了過往,不吐不快:“說出來惹人恥笑,上古那些手握巨大權柄的龍王們,竟然都相信一個荒謬的傳說——真龍九子,共鼎九州。後來大家都明白了,那些不過是某一位大神,利用血脈來瓜分龍王權柄的手段罷了,真龍每生一子,實力便會弱一分……這般拙劣的傳說啊。”

    張鍥瑜的笑始終沒有停下,隻是情緒變作了悲涼:“可當時,父王居然也相信了這個傳說,可惜他到死也隻湊出了八個兒子,最後一位他最寵愛的妃子,卻給他生了胎女兒,真龍九子的傳說沒有實現,而他也在接下來的神戰中奄奄一息,你知道最後是誰殺的他嗎?”

    翰池真人猜到了答案。

    張鍥瑜道:“我們把他殺死在了王座上……吃光了他的肉,喝幹了他的血,分幹淨了他的權杖……甚至是妃子。”

    翰池真人歎道:“茹毛飲血,手足相殘才是你們的本性,所以我先前不該相信你啊。”

    張鍥瑜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道:“九嬰再過美味,也終究比不得當年父親的血肉啊。”

    翰池真人驅使著身下大蛇,滑過鏡子般的水麵,向著張鍥瑜逼去。

    “你存活至今確實不易,現在將九嬰的屍骨吐出來,我會給你活下去的機會。”翰池真人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張鍥瑜冷著臉,道:“我其實也很好奇,你今日來見我的底氣是什?”

    翰池真人不答,他臉上的所有表情盡數淡去,一如峰穀之底的石像。

    他的背上,劍破鞘而出。

    張鍥瑜冷冷地看著他手中的劍,嗤之以鼻。

    “你這柄劍放在人間是絕頂的好劍,但是神明之間的戰鬥,從不仰仗刀劍。”張鍥瑜像是在教導一位晚輩,他伸出了手,身前的整片空間都朝著他聚攏了過去,“我們有更鋒利的武器。”

    隨著張鍥瑜伸手,整片空間驟然間上下翻倒。

    天空與水麵換了顏色,立在修蛇之上的,已非張鍥瑜,而是那人麵龍神的巨大怪物。

    “故弄玄虛。”翰池真人不為所動,道:“你的修為盡失,如今依托的,也不過是身下的怪物和蓮田鎮的權柄,而我距離五道不過一步之遙。吐出九嬰吧,對你我都好。”

    他背上的大劍卻已升空而起,一劍化九,劍尖直指修蛇。

    修蛇的瞳孔,那一線瞳仁已細得幾乎無法看到,它不再是先前蓮田鎮那頭溫順的大黑,此刻被無數妖獸的凶性灌輸過的身軀,是壓抑不住的狂躁凶性。

    大劍撞向了修蛇。

    張鍥瑜伸出了瘦骨嶙峋的修長手臂,他人魚般的臉上瞳孔通紅,滿是鋸齒般的嘴巴勾著一抹凶性畢露的笑。

    九道劍影在空中變幻不定,而張鍥瑜眼都未眨一下,直接伸出了手,將身前的空間盡數凝固。

    高速飛行的劍像是凍在冰麵中的魚。

    那些劍氣與劍意構築的虛影被空間擠壓破碎,那柄真正的劍也在空間的牢籠中紋絲不動,難以寸進。

    “你若是早認識我幾百年,說不定我會答應你這樁交易。”張鍥瑜的手指高速變化著,他像是神明下達著指令,湖水翻覆,天雲開裂,碧空塌陷,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置身在各異的容器,然後變化成匪夷所思的形狀。

    “可我現在快死了,與你交易不過再苟延殘喘幾百年,又有何用?”張鍥瑜複雜的手印之後,手指一彈,天地間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一柄劍,都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著翰池真人斬去。

    翰池真人立在大蛇的頭頂,白裳飄飄,麵容冷峻,他看著世間對自己砸來的一切,也伸出了手。

    那柄大劍停在了自己的身前。

    九嬰最中間的頭顱,占據了九嬰絕大部分的權柄,如今那些法則般的力量也嫁接到了他的身上。

    空間像是一團被大風向外吹動的火苗,在極短的時間內扭曲,搖晃,而翰池真人立在最中央,沒有被波及一點。

    “這柄劍原本名為天諭,為我宗宗主傳承之劍,今日之後,我願將其改名為斬首。”翰池真人的話語也像是言隨法出的宣告。

    他再次握劍,以大河入瀆式斬出了一道幾乎絕對的空間,他的身影從大蛇的頭頂拔起,手中的劍推出,當那一劍來到張鍥瑜身前時,翰池真人與古劍的位置驟然對調,真人伸出了手,手背似托著天空,手心似承載蓮塘,一掌落下之時,天空與池水的距離也驟然縮近。

    張鍥瑜念頭一動,天地再次顛倒。

    他由猰貐重新變成了人形,身影快了數倍,精確地於騰挪的空間縫隙擠過,躲避了這裹挾天地之威的一掌。

    而隨著他們離開身下凶神的軀體,那兩頭巨蟒像是失去韁繩的野馬,凶性大發,也向著彼此衝撞過去。

    修蛇的身軀要龐大許多,此刻被九嬰的骸骨撐起,看上去就像一坨巨大的肉山。

    當年修蛇生吞山峰高的神象之時,也不過如此。

    而他的身形雖然巨大,移動起來 卻並不方便,而那大蛇般的九嬰一首,腦袋兩側原本向後延伸的犄角,調轉了刀鋒的方向,隨著它身體的蛇形移動,向著前方切入。

    兩頭大蟒的脖頸在空中對撞,他們相撞的位置,都是心髒所在的部位,所以在碰撞的一刻,響徹天地的怒吼聲也幾乎是同時響起的。

    修蛇的身體沒被撼動多少,而九嬰之首卻被撞得側倒,隻是它側倒之際,飛快地翻過了頭顱,張開了滿是鋸齒的血盆大口,咬住了修蛇的身體。

    修蛇張開大嘴,對著空中怒火,吐出了寒冰與火焰混雜著的氣息。

    冰與火也是九嬰與生俱來的能力之一,隨著修蛇對它的消化,九嬰的能力也一點點被嫁接到了它的身上。

    巨蟒飽食之後是最倦怠的時候。

    而九嬰能感知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這頭大蟒的腹中,它鋼鐵般的骨頭,正在被對方一點點地壓扁,消化,它的憤怒與痛苦使得它發瘋似地朝著巨蟒不停衝擊,試圖攀咬上它的身軀,用吐著灰白色氣焰的巨口撕扯下它的血肉來。

    它們的身軀很快糾纏在了一起,雙方的利齒都破開了對方的鱗甲,將軀體咬得血肉模糊。

    隻是九嬰的軀體是由無數灰黑色的死靈之霧凝成的,那些死靈被撕咬去之後,又紛紛投回它的身體,變作了真實的血肉。

    所以雖然雙方體格大小懸殊,但一番纏鬥之後,反而是修蛇受傷更重。

    “天魂燈?”張鍥瑜看著九嬰修複身軀的一幕,明白了過來,那頭大蛇已將天魂燈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翰池真人並不關心下麵的戰鬥,他知道九嬰雖然凶悍,但是要殺死如今的修蛇,同樣是極為苦難的事情,而若等到修蛇將九嬰徹底消化,他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所以他必須趕緊殺死猰貐。

    不同於巨蟒之間血肉硬碰的戰鬥,翰池真人與張鍥瑜的交鋒要更為激烈許多,隻是這場激烈無比的戰爭,卻沒有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任何一點傷痕。

    他們都掌握著空間的權柄,殺機到來的那刻,他們都可以用扭曲的空間的手段使得自己躲避攻擊。

    除非雙方的實力過於懸殊,要不然他們永遠也分不出勝負。

    期間兩人甚至閑聊了一些問題。

    “南荒之中究竟藏著什?”翰池真人雖遊曆過南荒,卻也隻是在邊緣走過。

    “藏著凶獸的魂,無可歸家的鬼,和無頭的天神。”張鍥瑜不吝賜教。

    “傳說是真的?”翰池真人問。

    “什傳說?”

    “南荒的中央,曾經歸寂過神國之主層次的神?”

    “哈哈哈……凡人妄言神明何其可笑?你的境界雖在南州可以穩穩占據一席之地,但在神國之主麵前,你與螻蟻何異?千年之前,獲得了十二個神主王座的,皆是任何人都不得窺探的存在,更沒有任何生靈可以殺死他們!”

    “它們在成為神國之主前是什?”

    “是什?你以為是什呢?”張鍥瑜放聲狂笑,扭動空間,將那柄飛來之劍的軌道再次錯開,與此同時空間似破碎的冰,朝著翰池真人砸去,“當然都是我這樣,在諸神時代,艱難求活的諸神或者惡鬼啊!”

    “也就是說……若是命運在你,如今你興許就是掌管一方神國的主人?”翰池真人問道。

    張鍥瑜在露出凶性之後,體內罪惡的亡魂便開始翻滾不休,他的瞳孔越來越紅,就像是臨河城上的月亮。

    他對於那段過去有太多的不甘。

    成為十二神國之主的,並非那個年代真正最強的十二位,其中有幾個,便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竊取了神主的權柄,一躍成為了至高無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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