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之上 (xinshuhaige.com)”
“小丫頭,多謝了。”曲武看著搖動招魂幡的少女,麵帶微笑地致以感謝。
少女麵如死灰,她的手握杆不穩,旗幡啪地墜落在地,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
曲武半懸於空,他的背後生出了黑色的羽翼。
無形的風平穩地托著他的身體,他手中的雙劍以更快的速度旋舞起來,叮叮叮地彈去了其餘弟子的聯合壓來的攻擊,並且連消帶打,以更強的劍意反擊了回去,那三個夾擊的弟子被曲武一劍震開,他們橫二豎一地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受傷各有輕重。
寧小齡深深地沉了口氣。
放眼望去,靈寶滿地,宛若破銅爛鐵。
她的身後也隻有神殿厚重的牆壁,沒有退路。
曲武不去看痛得滿地打滾的弟子,他雙手各自淩空虛握著一把骨劍,飄浮過滿地殘寶,向著寧小齡走了過去。
“寧……小齡?是這個名字?”曲武笑了笑,他口中吐著信子,手指隨意揮動,兩柄劍繞身而舞,臉已化作白蛇的少年笑問道:“還有驚喜嗎?”
寧小齡聽著他的話語,緊繃的心弦卻忽然鬆了許多。
她想著,若是師兄麵對這樣的局麵,他會怎做呢?
她想不出答案,所以幹脆不多想了。
若真不幸魂歸九泉,興許奈何橋邊,那身熟悉的白衣正等著自己,相逢見麵,她可能還有機會說聲師兄好久不見。
“沒有驚喜了。”
沒有驚喜,唯有相信手中的刀。
她說完之後便抿緊了唇,她雙手握著細長的刀,黑柄紅刃的刀正對著自己的中心。
少女神色專注。
但人生不是話本,意誌力可以讓人變強,卻無法逾越鴻溝。
曲武看到寧小齡雙手握刀向著自己衝來之時,便知道她敗局已定。
寧小齡快步衝刺,淩空一躍,身子如懸崖邊起飛的鳥,神荼瞬間高舉過頭頂,對著曲武猛地劈落。
圓弧的刀光像是暈開的月影。
周圍聚來的幽冥霧氣被瞬間劈散。
這道血紅的刀光竟有幾十丈長,從大殿的這頭一直蔓延到了那一頭。
這是幾乎超越了長命境巔峰的一刀。
曲武身影被神荼的刀光鎖住,但他凜然不懼,甚至迎刃而上。
神荼的劍刃固然堅硬,當他的骨劍卻也是用羽蛇的翅骨打造而成的。所有現存的羽蛇都是當年冥君大人的後裔,冥君鱗片所化的刀刃,單從堅硬而言,也不會輸這柄神刀太多。
更何況寧小齡隻有區區長命。
曲武雙劍合一,他握著劍,用一種好似武館中斷刀流的方式向上斬去。
那是過去冥府中的斬首術,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刀,但在地獄之中,卻不知斬殺了多少背叛者的頭顱。
他也背叛者……
合璧的劍向上空斬去,斷裂的巨響聲,血紅的刀意被淩空斬成了兩截!
寧小齡拖著斷裂的血影才一落地,曲武的劍便再次逼來。
曲武最初以為她不過是個空有境界沒什實戰經驗的小丫頭,但他哪怕壓了一整個境界,卻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將她徹底打倒,這種韌性令人敬佩,但在生死戰中意義不大。
其餘倒在地上的弟子眼睜睜看著寧小齡飛速地落於了下風,曲武的劍越來越猛,一記記的撞擊之後,直打得寧小齡刀光越來越淡。
明廊艱難起身,他用劍割開羽蛇的皮,飲著它的血,想要挽回一些力量。
他畢竟是紫庭境,哪怕氣海被破,但方才的調息,依舊恢複了不少力氣。
明廊滿口都是羽蛇腥味十足的血,他從血肉中抽出了鐵劍,運轉了一口靈力,帶著幽紫色的雷電,向著曲武突襲而去。
曲武麵色自若,他合二為一的骨劍再次分開,好似蝴蝶張開了合攏的翅膀。
曲武一劍推向了寧小齡,另一手握住了劍迎向了明廊。
明廊最關鍵的氣海受損,他隻能調動一口靈氣,無法更換。所以他雖來勢洶洶,第一劍甚至隱隱壓製住了曲武,但他力量的遞減也是斷崖式的。
其餘弟子紛紛拔劍而起,重整旗鼓圍剿上去。
曲武看著這一幕,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許多年前的往事。
當時也是無數幽冥族人拿著淬著雷火的刀刃砍向自己——它曾是他們的信仰的神明,被他們虔誠地供奉。
但那場天地大劫之後,一切都變了。
神殿被毀,部落分崩離析,它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被信奉者刀劍相向……
仇恨的種子在白蛇神穀中埋了數百年,罪惡的花綻如他背後展開的黑色羽翼。
不忍回憶……
他再次由人慢慢變成了羽蛇。
壓抑體內的力量也開始膨脹釋放。
骨劍當空斬切,線條淩厲交織。
寧小齡的刀光被漸漸打散。
明廊的一口靈氣也已耗盡,他被一劍釘回牆壁,半昏半死。
其餘弟子也根本造成不了有效的攻擊。
再無人能逆轉一切。
曲武覺得有些孤獨。
他的身軀撐破了這身幻覺欺騙的草衣,精壯的肌肉一股股地爆發了出來,它的身後甚至長出了細長卻有力的尾巴,而那對黑色的羽翼是從肩胛骨處生出的,它每次扇動,都會帶出虛幻的羽刃。
半人半蛇,神性未滅。
這是久違的自由和力量。
一旁淚流滿麵的小姑娘看著明廊重傷不醒,看著寧小齡節節敗退,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壓抑,拎著手中的招魂幡衝了過去。
曲武看著她,淡淡笑道:“好丫頭,看我抽不出空,你主動將這武器送過來了?”
說著,他伸出一掌,擋住了這杆旗。
生長著利爪的手握住旗杆的頂端一擰。
小姑娘渾身觸電一般,身子麻痹,然後被震飛了出去。
曲武奪過了旗杆。
與此同時,寧小齡再也無法承受那骨劍的壓迫,在擋住古劍巨舟撞岸般的一擊後,身子也被衝擊力壓在了牆壁上。
灰塵簌簌落下,粘在了寧小齡淩亂的發間。
曲武握著招魂幡,看著那筆直的旗杆和光滑的杆麵,微笑道:“不愧是幽冥道靈宗的神兵利器,材質構造皆屬非凡。”
幽冥道靈宗……
那是古靈宗未改名之前的名字。
寧小齡一手扶著牆壁,一手無力地握著斷刃,疼痛消磨著鬥誌,她多希望抬起頭能看到那個白衣的背影站在自己身前……可惜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曲武開始搖動旗幡,如勝利者凱旋而回。
陰風怒號,百鬼夜行。
灰霧之中,曾在這死去的怨靈重新複蘇,凝聚成型,乘霧而來。
這是白蛇神殿的舊址,也是曾經的古戰場,有數不盡的屍體在這腐朽,墜入黃泉之中,它們雖已死去多年,靈智盡喪,但它們依舊沉睡在這片土地中,等待著有一天被喚醒。
曲武舞動著旗幡。
惡靈應命而來,越聚越多。
他張開血盆大口,將它們吞入體內。
羽蛇的身影越來越大,這些死靈重新化作了它的血肉,它隻要一直這樣吞噬下去,就能以亡靈為軀,成為真正穿梭於幽冥中的羽蛇之神。
這招魂幡的存在對他而言亦是天賜的靈寶。
但很快,曲武麵色微變。
他發現,這個大殿中亡靈卷起的旋風不止一個。
在他的不遠處,亦有一個風眼。
寧小齡立在風眼的正中央。
原本即將黯淡的神荼容納了亡魂,重新綻放出了血光。
這對於寧小齡來說是意外之喜。
她能感受到,這柄刀正在逐漸地蘇醒。
曲武眼眸眯起,殺意畢露。
先前那個小姑娘做出了給自己“送旗”的荒唐舉動,沒想到自己也做出了同樣的事情。
曲武揮刀。
周圍的惡靈風暴瞬息平息。
寧小齡立在原地,她手中的刀充斥著力量,那些力量也反哺著自身,讓她的境界又隱約高了一些。
她從長命上境,一躍來到了長命巔峰,半步紫庭!
但這依舊沒有意義。
因為曲武比她的提升更大,方才短短的時間,他已從紫庭初境邁入了紫庭二層樓中。
曲武左右手穩穩當當地持著劍,那杆招魂幡立在他的身後,好似一麵戰旗。
他感受著身體流動的力量。
血脈好似黃泉的水,骨肉宛若幽靈的魂。
“小丫頭,我會帶著你的刀還有你身體的權柄碎片……成為新的冥君。”曲武幽幽開口,雙刃劃過完美的弧線,淩空下墜。
寧小齡沒有去看他。
她看著自己手中發光的血刃。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刀黏在了自己的手上。
神荼連接著她的掌心,深入她的思維,撬動了她識海中所有的知識和修煉體係。
她感覺自己的手臂要隨著腦海中浮現的招式揮動了。
但那不是她的自我意識,而是刀在指揮她的身體。
這種感覺……人刀合一?
寧小齡覺得自己應該吃驚,但她做不到這種情緒。
她的情緒也被神荼控製了!
在曲武當空撲來的時候,神荼做出了自己的應對。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做了起來,靈力的協調,招式的選擇都達到了她身體和劍術儲備所能做到的完美。
曲武一驚。
第一次短兵相接,兩人招式碰撞拆解,他竟落了下風。
寧小齡銳不可當的神刀精準地插入了自己劍術的空隙,刺入鱗甲,挑起了一片沾著血肉的蛇鱗片。
曲武受傷之處飛速複原。
他神色認真了起來,揮舞著雙劍,向著立在地麵上的寧小齡斬去。
寧小齡先以隱息術躲避劍氣的鎖定,再以淩波步向前躍了半丈,這半丈恰好是曲武劍氣的中心範圍,接著她以古靈宗的幻定術穩住身形,再以天宗的砂雪秋妝二式承接起手,以白虹貫日式輔以幽冥靈術折身向著曲武的落點回刺過去。
這一係列複雜的操作,無論是招式的變幻還是靈脈的流轉幾乎都是一瞬間完成的。
這是正常修行者絕對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曲武被一擊斬中了右肩,他的身影被迫側滑了一段距離,然後用長尾撞擊地麵將身體支撐躍起,卸去了那一部分的力量。
寧小齡的斷刀扭轉方向,又雜糅著許多種劍術撲了過來。
曲武很快明白了問題的所在。
這柄刀……
“果然是一柄絕世名刀啊……”曲武笑意更盛,“可惜你不配擁有它。”
對於神荼的人刀合一,他並沒有驚慌。
相反,這種刀劍硬碰硬的快感他已經多年未有過了,他的熱血反而沸騰了起來。
力量周天旋轉。
憑空而起的氣流將他的身體托起,他修長的蛇軀更壯大了些,看上去宛若一條鋼鐵鑄造的長鞭。
灰色的霧氣,無數漣漪火圈般漾開。
雷電交鳴聲,亡靈悲嘯聲,劍刃撞擊聲,火焰瞬發聲……淩亂斬切的線條,兩人的身影沒入其中,萬千的嘈雜匯聚成了狂潮。
小姑娘以及其他三位男弟子看著這,情緒激動。
因為他們隱隱能感受到,這場戰鬥力,寧小齡隱隱與這個羽蛇惡魔平分秋色了!
幽冥的霧氣被不停地撞開然後重新合攏。
劍刃劃開的弧度像是雲中的月。
紅色的刀光,白色的劍氣,他們斬切著,閃爍著,從地上一直打到了殿樓的房梁之上。
寧小齡的身影在房梁上不停地閃躲,伺機進攻。
曲武則揮霍著力量,用一力降十會的野蠻路子,不停地壓榨著寧小齡的力量,而寧小齡造成的創傷雖也淩厲卻絕不致命。
但這樣也讓曲武感到焦躁。
因為遲則生變,兩人這樣拖下去,若是被古靈宗的人察覺到端倪,那他真的要前功盡棄了!
奈何橋的禁製可以阻攔這些小家夥,但卻攔不住那幾個老東西。
房梁不停地墜落下來。
寧小齡很快失去了所有的落腳點,被迫重新落回地麵。
殺意與風聲一道當空墜落。
不等寧小齡仰頭,神荼已經做出了反應。
寧小齡持刀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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