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二章:獅子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見異思劍 本章:第兩百九十二章:獅子

    “神國之上 (xinshuhaige.com)”

    天空開成了白銀的花海。

    邱月跪坐在洛書上,接受者聖光的沐浴。

    這便是她在洛書地核時與寧長久所說的招安,她在最初就做好了準備,若事不可為,便帶著誠意投靠白藏神國。

    她是天藏與冥君創造之物,是他們的女兒,可以名正言順地接納他們的遺產與遺骨。

    這是為天道所寬容的。

    正如她先前所說,自己可以帶著神之心居住在神國,白藏萬不得已之時再奉獻給她。

    是啊……若真到了白藏都萬不得已的時刻,天道的戒律又算得了什呢?

    “嗯,你先隨我回白銀雪宮,屆時白藏大神會做出定奪。”

    白藏需要一份多餘的力量,來保證自身的絕對安全。

    沒有神主想成為下一個無頭神。

    神使自神輝中降臨,她的麵相很美,但那種美並不靈動,給人的感覺是古板和莊嚴,仿佛神殿中陳列的聖女雕刻,她盯著米粒大小的邱月,緩緩伸出了手,將神之心遞給她。

    寧長久三人立在洛書之後,神使卻沒有看他們一眼。

    她到來的目標很明確。

    “多謝神使大人。”邱月接過了神之心,她的身體和神之心相比渺小極了,卻是唯一有資格真正占有它的人。

    神使緩緩開口:“天藏要隕落了。”

    邱月道:“天藏娘親從來就不是這條大龍,而是這顆心,神的心是不會湮滅的,所以娘親亦是雖死猶存。而娘親的這副身軀,不過是在這顆星上竊取的礦藏,現在娘親將它們歸還給了這顆星,也算是與之兩清了。”

    神使沒有做出多餘的表態。

    白銀的雪花在她身邊落著,她的身上,除了形態和話語,感受不到一絲一毫有關於人的氣息。

    她看向東方,道:“木靈瞳逃了。”

    木靈瞳策劃百年,亦準備了後手。

    龍母的身軀便是她的後手之一,她將自己的一縷神魂藏在了龍母的體魄,先前與白銀雪宮神使的那交戰,天罰從天而降,她果斷用寂滅之法拋棄了自己的身軀,神魂超距傳達至龍母的身體。

    她將從那副身軀中再次轉生蘇醒。

    邱月先是一怔,她知道木靈瞳的強大,但若窺視此處的真是白藏國主,木靈瞳怎可能有逃生的機會呢?

    她立刻明白了白藏的用意,說道:“冥君是我爹爹,如今他的遺產和遺骸應該也在古靈宗冥府遺址的最深處,那是木靈瞳逃亡的所在。若是神使大人要追殺木靈瞳,那也可以將我帶上,我順便去將爹爹的遺骸一同撈出來。”

    神使點頭。

    這也是木靈瞳有機會逃出生天的原因。

    “多謝神使大人。”邱月道謝道:“這樣我就可以把爹爹的骸骨從幽冥深處帶回來了,這些年爹爹始終不得安生,怪讓女兒心疼的。”

    這番話語落在寧長久等人的耳中,卻是另一番意思了。

    神國追殺木靈瞳,毀滅她的計劃,那古靈宗化作冥國的事情便不可能發生,而神國是人間鎮守,亦不會殘害生靈枉死無辜,所以借由他們之手擺平此事,似乎確實是最佳的選擇。

    邱月正要跟隨神使而上時。

    天空中,一個聲音忽然從遙遠的宇傳來。

    那是一個清冽的,宛若少女的聲音,聲音唯有曠世的冷漠,不摻一絲一毫的雜質。

    “越界了。”

    那個聲音隻說了這樣三個字。

    神使對著天空行了一禮,然後對著邱月道:“冥府無需再去,與我同來。”

    邱月不解,道:“若是不殺木靈瞳,整個古靈宗從修行者到仆役上千人,無一可以幸免於難,冥府若再擴張,周圍的城國定會被盡數吞並,這是毀城滅國之難,依舊不夠?”

    神使說道:“不夠,因為主人判斷,災難在既定的現實中不會發生了。”

    邱月不解,古靈宗這般大難臨頭,他們宗中有哪個人有消災弭難的潛質?是那個自稱為禍的,最神秘的宗主大人?

    無論如何,邱月總是有點遺憾的。

    她跟隨著神使去往隱世的白銀雪宮。

    小女孩登上雲霄,忽然回首,望向了寧長久。

    寧長久也正看著她。

    她露出了微笑,橫過纖細的手掌,在脖頸間一劃,對著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寧長久平靜地看著她,注視著她的遠去。

    白銀之雪倒卷而回。

    ……

    心靈上的壓迫感終於消弭。

    陸嫁嫁臉色蒼白,她抿了抿幹燥的唇,倒在地上,神色有些虛弱,寧長久連忙俯下身子扶住她,他輕輕地撫著她的胸口,幫她理順氣息,陸嫁嫁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先前神念降下,疑似白藏的話語悠久回蕩,陸嫁嫁哪怕修成劍體,依舊缺乏與之對抗的神性,終究受到了波及。

    司命雙臂微屈,纖細的手指在身前翻飛,一綹綹銀白之光如青絲繞指柔。

    指間光暈初成,她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了陸嫁嫁的眉間。

    陸嫁嫁神色緩和。

    司命輕輕擁住了她,話語冰冷地告誡道:“以後遇到不可戰勝之物,低頭就好,沒有必要逞這心境上的強。”

    陸嫁嫁枕著她的臂彎,點頭道:“嗯……謝謝姐姐。”

    司命安撫了一會兒陸嫁嫁,隨後看向了寧長久,道:“事情似有轉機。”

    寧長久點了點頭。

    先前邱月與神使的對話,似是暗示了古靈宗的災難不會發生。

    每一位神國在各自的年份,都無限接近全知全能,既然白藏做出了這樣的判斷,想來不會有事。

    “別擔心了,你的小師妹應是安全了。”司命說道:“木靈瞳想來也是強弩之末了,我們一起去找寧小齡,順道將木靈瞳一同殺了吧。”

    陸嫁嫁也緩和了下來,一切似是塵埃落定了,她想著寧小齡嬌俏可人的模樣,笑意疲憊:“小齡沒事便好,等她見到我們,應是會很高興的吧。”

    寧長久卻半點輕鬆不起來,他心中的不安半點沒有淡去。

    “怎了?”陸嫁嫁察覺到了他情緒的異樣,望向了他。

    寧長久似在思索什,輕輕搖頭,沒有回答,他忽然看向司命,問道:“木靈瞳回歸冥府,狀態這般差,如何能阻止冥府蔓延的災難?不也需要用性命去填?”

    司命道:“白藏都斷言沒事,你操什心?”

    寧長久繼續問:“鎮住冥府需要什?”

    司命對於他的固執問話有些無奈,她想了會兒,說道:“若將冥府想象成一個殘破的神國,那鎮住它,便需要擁有足夠分量權柄的人。”

    寧長久牙齒緊咬,縈繞在唇邊的空氣似是寒冷了許久。

    “夫君?怎了?”陸嫁嫁看著他的神色,很不放心。

    寧長久看向了陸嫁嫁,問道:“還記得臨河城時候的事情?”

    “嗯?”陸嫁嫁不知道他為何提起此事。

    寧長久道:“襄兒的神使在離別的那天說過許多話,她曾說過,白夫人的神國崩塌之後,原本屬於白夫人的幽冥權柄,不知落在了何處,當時我們都以為,要是在韓小素身上,要是在樹白身上……”

    陸嫁嫁輕輕點頭,她尚有些迷惑,可一看到寧長久肅然的眼神,便頃刻明白了過來。

    “小齡?!”陸嫁嫁脫口而出。

    寧長久嗯了一聲,道:“或許……得到那份權柄的人,真的是師妹。”

    ……

    ……

    古靈宗的黃昏遲遲沒有散去。

    寧小齡坐在木堂中,攤開筆記認真地翻閱著,看過數遍之後,寧小齡的腦子微微泛疼,她捏了捏自己臉頰,一邊放空思維,一邊將冊子翻到第一頁,看著自己扉頁上所繪的,栩栩如生的師兄發著呆。

    不知不覺間,與師兄第一次真正的見麵,已是三年多前的往事了,隻是每每想起那些過往,趙國皇城微涼的秋雨似依舊在臉頰上輕輕跳躍著。

    寧小齡時常會懷念那些,生怕自己遺忘。

    喻瑾支著下巴打著盹,她的境界不過通仙初境與中境之間,哪怕是在這個全宗幾乎墊底的一脈,也是墊底的存在。但她看上去總是無憂無慮的樣子,過往她對於自己還有一線‘自己可能是天才’的錯覺,所以修行也很刻苦,如今遇到了寧小齡,她徹底放棄了對於天賦的抵抗,隻想快快樂樂地過完幾年,然後回家與哥哥弟弟們爭奪家產。

    木堂中每個人弟子都有著自己的想法,他們有的躲在角落交流著奇奇怪怪的書籍,有的趴在桌上打盹,有的廢寢忘食地讀著書,有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有的商量著結伴去湖炸魚。

    弟子們閑暇時交談的話語在耳畔響著,時而伴著歡笑,外麵的樹葉沙沙作響,魚王邁著輕盈而穩重的步伐,從對麵木堂的房頂上緩緩走過,仰望天空,它似乎也在追憶著某段歲月。

    時光如此寧靜。

    寧小齡看了師兄的畫像許久,然後整理了一下衣裳與發,緩緩地起身,走出了門外。

    “小齡你去哪呀?”喻瑾問道。

    寧小齡道:“隨便走走。”

    喻瑾哦了一聲,並未太在意。

    寧小齡的麵容看上去很平靜。

    她自己知道,這種平靜是虛假的。先前坐在椅子上時,她嬌小的身軀便一凜一凜的,雞皮疙瘩也一波一波泛起……這天明明不冷,為什吹到皮膚上的風卻這涼呢?

    寧小齡看著黃昏,總覺得有什東西在等著自己。

    於是她便循著心底的呼喚走了出去。

    魚王站在屋頂上,遠遠地注視著她。

    “哎,本王的感覺果然沒有錯,難怪當初我見到她,會看到這樣的場景。”魚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與寧小齡真正的第一麵。

    當時它奄奄一息,抬起頭時,看到了寧小齡嬌俏的臉,以及那個壓迫在瞳孔上的,漆黑的國。

    黑色國度的生靈蟲影般附著在妖瞳上。恢弘的神柱頂天立地,如龍似蟒的生靈纏繞其上,白羽的微光是整個世界唯一的亮色。

    那時的它還以為隻是聽到‘諦聽’二字後的錯覺。

    後來,它發現少女身上的氣息越來越熟悉,那種氣息與自己過去的力量源泉幽冥仙卷同出一脈,所以它的感覺不會出錯。

    這個小姑娘,來頭很大啊。

    它看著寧小齡向著遠處走去,貓爪動了動,卻未能邁出,

    橘黃色的光暈染著它的毛發,讓它看上去像是一隻小獅子。

    但它的眼睛卻不像是獅子,而像是渾濁池水浮起的死魚。

    ……

    古靈宗,許多修為高深的長老都在這一日出關了,他們有的人等待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的人則不願冒險,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宗門。

    九幽殿門口守殿的大長老不見了。

    祝定坐在大長老原先的位置上,看著黃昏中的殿樓,目光滄桑。

    九幽殿內,黑袍加身不辨年齡的禍立在冥府之前,趴在他身邊的古牛沙漏漏盡,忽然睜開了眼。

    冥府洞開的光幕上,一圈圈漣漪忽然漾起。

    禍鬆了一口氣,連忙跪拜在殿前,他回想著木靈瞳傾世的風華,赤誠地叩倒,微顫的聲音帶著久久的緬懷:“您回來了?”

    然而,回應他的,卻不是他記憶中的聲音,記憶中的聲音始終清冷,不疾不徐的,似是運籌帷幄,看穿了世間的一切迷局的智者,對萬事冷淡。

    但現在,光幕之後女子的聲音卻是說不盡的疲憊,虛弱之中甚至帶著微微的沙啞,仿佛瀕死。

    “開祭……滿宗之人……”

    她的話語很簡短。

    禍錯愕之後反應過來,這就是木靈瞳前輩的聲音,隻是不知道為何,她已身受重傷。

    祭……滿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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