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之上 (xinshuhaige.com)”
“我是煉獄之主,是殘國之孤,是黑暗之海的主宰者,是九幽冥府的掌舵人……你知道你在對我做什?你這是瀆神!褻瀆神明者,終將墮入地獄的更深處,形銷骨立,淪入永劫!”
少女被金色的修羅壓在王座上,她的怒吼聲在冥殿中回蕩著,身後的巨大的白骨也蠕動起了身軀。
它感受到了少女的怒意,張開了布滿鉤狀銳齒的錐形巨口,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修羅抬起頭,金剛怒目,與其對視,同樣發出了獅子般的低吼。
修羅可怖,骨蛇亦是猙獰。
“如果瀆神者會遭天譴而死,那如今十二尊神座上坐著的,早就該遭到天道的反噬了。”寧長久淡淡地開口。
修羅死死壓製著她。
少女每溢出一縷幽冥之息,都會被修羅無情地伸出大手,直接掐滅,打散。
少女神色掙紮著,她在思考著要不要調動整座幽冥地府的力量進行反抗……畢竟她的大腦中除了逃出生天的辦法,還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絕世隱秘。
這些隱秘要是被侵犯,她真的會想盡一切辦法,將這個膽敢瀆神的少年殺死的。
但探知她內心深處的隱秘,確實是寧長久的目的之一。
這個少女自稱冥君二世,不管真假,她都是得到了冥君的遠古傳承,坐上了這幽冥王座的人。她腦海中應是傳承了不少有關太初神祇的隱秘往事。
她就像是一本活著的史書。
其中翻閱而見的往事可以與洛書中的所見所聞互補,讓他更看清這個世界的真實。
魚王臉紅心跳地盯著那,聽著白骨羽蛇和金身修羅對峙發出的怒吼,想著自己活了上千年,也算是見過許多大場麵的,敢於殺神的見了不少,但這……確實是第一次見。
它看了一眼旁邊的寧小齡,很有責任心地想著小齡可還是個孩子,她要是醒了得把她再敲暈過去,不能讓她看到這樣的畫麵。
“你……放手……”少女漆黑的瞳孔被金光滲透,她的話語艱難了些。
寧長久一言不發。
他眉心裂開的金紋宛若天眼,已然照入她的識海,開始搜尋有用的訊息。
一幅幅畫麵進入眼中。
“我是冥君的女兒,還是我就是冥君本身呢?如果是前者,那我不就是孤兒了?如果是後者,那我……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啊?唉,好煩呀。”
識海中,一個由冥府創造出的少女,抱著膝蓋握在王座,苦思冥想著自己的來曆。
“我什都不記得了唉……不過沒關係,殿還有很多書,看完我應該就能明白很多事情!”
“不識字……”
“沒事,可以慢慢學,時間有的是!”
“衣服穿什好呢?白色的好像很漂亮,但是黑色的更搭一點……唉,反正也沒人看見,穿什不一樣呢?怎還有男裝……男裝……嗯,我肯定是冥君的女兒。我無法接受上輩子穿過這醜的衣服!”
少女坐在一麵幾乎充斥了整個牆壁的鏡子前,將男裝布料拆下,改造成漂亮的裙子。雪白的小腿邊盡是碎的布料。
“好孤單呀。”
“一天的記數太短了,距離末日還有五十四萬天……五十四萬……嗯,把一百天算作一天,這樣距離末日到來就隻有五千四百天了!”
“還是好長……”
“末日快點來吧。”
少女坐在空無一人的大殿前,支著下巴,孤獨地望著想象力都無法延伸至的邊緣。
“不行,不能這樣頹喪了,我要理解這些文字,然後開始讀書!嗯……明天開始。”
一百天後……
“今天心情不好,明天開始。”
石碑又翻過了一天。
她不知道這個末日的倒計石碑是誰定下的,遙遙無期的日子有什好預告的呢?這般無聊。
真是個無聊的世界。
好孤單啊……誰來陪我玩……
“末日與朋友,到底哪個先到來呢?”
她拿起筆,用她初初領悟了些的文字,在地上寫下了這句話。
她盯著看了許久,心生讚歎。想著自己前一世不愧是詩人,且這一世青出於藍。
“唉,太無聊了,給自己捏一個夫君吧!”少女感慨著自己的想法的聰慧。
她用幽冥的魂魄開始捏人。
捏著捏著,她沉默了下來。
男人……應該是什樣子的啊?
她如揉麵團般揉著魂魄,捏了一張臉,來到脖頸之下以後,無從下手。她剝去了衣裳,來到了大鏡子麵前,打量了自己許久,最後以自己為參照,捏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她並未覺得有什不對,畢竟她的夫君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而她,正是她已知的最好看的,照著自己捏總沒錯的!
她越看越滿意,甚至有量產的衝動。
彼時,沉寂已久的黑暗之海終於複蘇,無數的靈魂投入了這片孤寂的國。
那一日的場景始終在腦海烙印著——陸地的上空是黑色的海,海水破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洞,像是書中所說的,名為‘暴雨’的詞終於展露了它的真容,魂魄是漆黑的魚群,從天與海中墜落了下來,浩瀚而壯闊。它們不知從何而來,像是無根之水洗刷在地麵上,用死亡的絕望給孤寂的冥國帶來了可悲的生氣。
她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子民。
……
寧長久翻閱著她識海中的畫麵。
數千年的時間浮光掠影。
那場黑色暴雨之後,冥國的胎靈之井重新受到了滋養,開始孕育本土的生靈。
少女又是高興又是畏懼。
她從一些羸弱的外來魂魄,得知了外麵世界的樣子。
她開始有了期待。
她坐鎮冥府,自稱冥君,開始了對於自己國家的統治——那是她最憂心忡忡的一段日子。
少女近千年不知修煉為何物,隻有一些與生俱來的神通。
她白天用這些神通唬住那些幽靈亡魂,晚上前所未有地刻苦修煉,慢慢變得厲害。
在寧長久到來之前,少女一度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厲害了,甚至想,若是當年冥君有自己這厲害,也不至於淪落到這般下場。
今天她才知道……隻是冥國殘破,所以孕育出的魂靈也太過弱小,她又有冥府力量的加持,故而襯托出了個天下無敵。
直到今天,在和諧而溫馨的冥府,她終於遭受了這個外鄉人的毒打。
少女纖細的雙手好似一擰就會斷裂,她身軀羽蛇般掙紮著。那雙被金光汙染的黑色瞳孔盯著眼前的少年,羞憤而惱怒之餘……嗯,長得還挺好看的……不對!我在想什啊!
少女悲從中來,她知道,寧長久隻要翻過了這些浮於表麵的記憶,就會看到窺探到深處的秘密。
“你要是再敢往下看……”她艱難開口:“我絕不會放過你!”
寧長久看著她孤寂的一生,不由想起了前世清靜寡淡的修道歲月,神思恍惚。
少女忽然的威脅拉回了一些他的思緒,他從茫然中回神,意識到自己或許很快就要觸及到她隱藏的真實秘密了。
少女的意識是一片海。
他的瞳孔是掠過海麵的金烏。
幽邃的海水中,一幕幕場景鱗次櫛比地被照亮。
“人不可能想象出沒有邊界的世界,所以用於想象的精神是有邊界的?如果精神的世界有邊界,那我要怎樣才能越過去呢?”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思考的東西也越來越深刻。
冥國之下魂魄穿流不歇,於是她高座冥殿的身影愈發顯得孤單。
“這個記數……不太對了。”少女看著石碑,運用自己的權限將一百重新變回了一,石碑上的記數單位改變了,時間的計量瞬間膨脹。
距離末日到來還有十八萬天。
“末日要來了,誰來救救我啊。”
她的心境與過去已不同了。
接著,沉寂了萬年的黑暗之海終於打開,一個曼美的身影似海中沉落的船隻,從黑暗的海水中緩緩落下。
少女盯著她落下。
末日與朋友,後者先到來了……
寧長久可以感受到她情緒的波動——像黑暗中開出了嬌嫩的花。
後麵的記憶埋在了更深處,似隱秘,不為人知。
被修羅壓在王座上的少女,漆黑的瞳孔激蕩了無邊的殺意。
寧長久明白了過來。
接下來便是她不容侵犯的隱秘了。
從黑暗之海中墜下的是誤入冥府的木靈瞳。想來是她把木靈瞳當做朋友,將許多關於神祇的往事與秘密告知了她,其中應該還有離開冥殿的方法。
一旁的魚王認真地打量了他們許久。
前戲居然要這久的嗎……你可真是對得起你的名字啊!
寧長久凝神,形似金烏的意識箭一般紮入了少女識海的深處,少女身軀起伏,輕吟了一聲。
她最為隱秘的,最不想讓人知道的畫麵被金光照亮,好似雲層後打開的天空。
少女緊咬嘴唇,柔嫩的唇間,細而淡的血絲溢了出來。
她的身子開始戰栗起來,雙手中持著的刀血光更盛。
他……他都看到了啊……
她覺得頭腦眩暈。
寧長久也沉默了。
原來……她說的隱秘是這個。
寧長久看著弱小的、重傷的木靈瞳被她收留,當做了朋友。
那是小姑娘千年來最開心的一段歲月。木靈瞳給她講了許多外麵的事情,一個全新的世界在她的腦海中,勾勒出的龐大的輪廓。
接著……她們做了一些……
嗯……畫麵很是芬芳。
少女知道他看到哪了,已是咬牙切齒。
寧長久知道,她或是出於好奇,但木靈瞳一定是想借此機會,搜刮一些與冥君有關的權柄。
他原本想將這件事告訴她,進一步消磨她堅定的心誌。但想著那冥殿前孤寂千年的單薄背影,悠悠歎息,終究沒有開口。
他閉上了眼,不再去看她的秘密,隻尋找與走出冥府有關的東西。
少女更生氣了,心想看過了就看過了,你裝什正人君子?別說是閉上眼,哪怕是把眼睛挖出來也是一樣的啊!
後麵的記憶就是她偷偷翻了好幾天的書籍,然後假裝全知全能,自信滿滿地告訴木靈瞳如何走出冥府的畫麵了。
他若是看到了……
少女心想,占了便宜就走,哪有這好的事?自己可是冥君的掌上冥珠,是本該囂張跋扈的冥國二世祖,絕不能丟了自己和冥國的顏麵!
“睜開眼!”少女厲喝一聲。
在他的意識接近那段深處的記憶之時,身下,滔天的殺意陡然湧起,整座冥府都隨著少女的話語震動了起來。
原本微弱的燭火瞬間竄起,宛若一把把黑暗中的火炬,旺盛燃燒。
寧長久下意識睜開了眼。
她看向了少女。
她原本想要利用冥府本源的力量進行反抗,但那樣的代價太大,可能會使得末日提前到來。
若是過去,她肯定毫不猶豫。但現在……隻有三百天了。
她真怕自己稍微觸及根本,這個數字就任性地給她變成一顆鵝蛋的模樣。
情急之下,她心生良計。
寧長久看著她,徹底陷入了沉默——隻見少女重新變成了寧小齡的模樣。
……
魚王也驚呆了。
如今幽冥王座上,表麵看起來,便是寧長久將寧小齡摁在幽冥的王座上,寧小齡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咬著血絲溢出的嘴唇,神色幽怨,那襲雪白的道裙像是初開的蓮花。
這……
魚王哪怕知道那個寧小齡是冥君假扮的,但它看著寧長久欺壓在她身上的一幕,依舊義憤填膺,忍不住罵了一句:“喪盡天良,禽獸不如!”
以寧長久現在的心境,本是不該被這種障眼法阻撓心境的。
但他與師妹多年未見,冥君楚楚可憐的模樣又以假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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