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舉頭望明月,回首白雲低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見異思劍 本章:第三百五十七章:舉頭望明月,回首白雲低

    “神國之上 (xinshuhaige.com)”

    (實在來不及改錯別字了,見諒呀。沒想到這章會寫這多。)

    ……

    古靈宗晴朗的夜空忽然被陰雲遮蔽了,漫天星鬥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潑天的大雨。

    子時還未到來,陸嫁嫁入睡不久,便被窗外的驚雷震醒。

    她穿著單衣從榻上坐起,側身望去。

    紙窗上時不時有電光潑下,窗邊的簾子與陳設閃動著煞白之色,她聽著雷聲與雨聲,心中泛起了極端的、不好的預感。

    小齡還盤著身子在旁邊睡著,她似也做了什噩夢,嬌小的身軀一顫一顫的。

    陸嫁嫁掀開些被子,悄無聲息地下榻,她越過鑲玉的烏紗屏風,來到了窗外,幽幽閃動的光將她貼身的白衣照亮,滿頭青絲亦呈現著鴉青般的顏色。

    怎會突然下雨呢……

    陸嫁嫁輕撫胸口,眉尖似觸了冰霜,輕輕顫著,她隨手取了件外裳披著,打開門,玉足觸在涼如雪地的磚上,她凝神向北望去,那是萬妖城的方向,可除了茫茫大雨,她什也看不到。

    她總感覺自己要永遠失去什了……

    當初她眼睜睜地看著寧長久躍下深淵,便是這樣的心情。

    是我想多了,還是說……

    雲一般垂下的袖,陸嫁嫁緊掐著掌心。按理說自己的劍心雖不算多完滿,卻也絕對稱得上是通靈剔透,怎會因為一場暴雨而亂了呢。

    陸嫁嫁立在簷下,纖勻的身子在雪衣中緊繃著,她正失神,耳畔忽有女子的聲音響起。

    “這場大雨,落得委實蹊蹺。”

    陸嫁嫁微驚,轉過頭,卻見白茫茫的雨,柳珺卓支傘佩劍,身影在黑暗的雨緩緩浮現,一襲劍裝雖大風拂動,卻如鬆柏蒼勁。

    她看著陸嫁嫁雨中孤單的身影,道:“又在想你徒弟了?”

    陸嫁嫁看著她,問:“你怎來了?”

    柳珺卓道:“這場雨不對勁,我猜到你會醒,所以來看看。”

    她走到九幽殿寬大的簷下,收好了傘,清冷的眉目帶著水氣。

    陸嫁嫁問道:“這場雨哪不對?”

    柳珺卓道:“我也說不上來,但今夜是無雲的,這場雨好像龍王叫來似的,說來就來,毫無道理。”

    陸嫁嫁輕輕歎息,問:“二先生也不知道?”

    柳珺卓道:“我先前在周遭禦劍尋過一遍,還上了高空探視過,沒有發現任何神力波動的痕跡。總之……很奇怪。”

    陸嫁嫁聽著,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那條紅色的鯉魚。

    陸嫁嫁道:“這些日子中土天象本就混亂,應該不是大事吧。”

    柳珺卓看著她的側顏,問:“司命與你徒兒,去萬妖城了?”

    陸嫁嫁微驚:“你……怎知道?”

    柳珺卓道:“你時時北眺,北麵也隻有那一座城了,聽說你們在收集幽冥的權柄,若我所料不差,應該有幽冥權柄遺落妖城了吧?”

    陸嫁嫁沉默了會,輕輕點頭,道:“嗯,二先生真是神機妙算。”

    柳珺卓看著她眉眼,發現她此刻神色柔和,肌膚在雷光中跟欺霜賽雪了幾分,帶著淡淡的嬌弱,遠不似白日那般盛氣淩人,倒是我見猶憐。

    陸嫁嫁抬起眼眸,認真地看著柳珺卓,問道:“二先生深夜尋我,是有何事?”

    柳珺卓問:“你的身子恢複得如何了?”

    陸嫁嫁微微疑惑,道:“今日一劍並未受什傷。”

    柳珺卓看著瓢潑大雨,道:“那最後一場比試,我們提前開始吧。”

    陸嫁嫁輕聲問:“為何?”

    柳珺卓認真道:“因為你的劍心越來越亂了,你每站一個時辰,勝算便少一分。”

    陸嫁嫁身軀輕顫,她被對方看穿了心事,抿唇低首,道:“我沒事,不過是些思念而已,無大礙的。”

    柳珺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但願如此。”

    “嗯,我想再睡會兒。”陸嫁嫁施了一禮,緩緩回身,走回了屋中。

    門輕輕掩上,將雷雨隔絕在了背後。

    柳珺卓立在門口看雨,並未離去。

    夏日還未到來,暑氣卻已在燥熱中流竄了起來,柳珺卓在門口立了半個時辰,雨勢沒有變小的跡象,她正想離去,身後,開門聲卻再次響起。

    她回過頭,看到陸嫁嫁立在門口,烏發淩亂,細長的蛾眉下,那雙秋水長眸竟有些紅腫。

    柳珺卓收好了將要打開的傘,回身看她。

    陸嫁嫁抬起頭,認真道:“最後一劍,便在今夜吧。”

    誠如柳珺卓所說,這場不合時宜的雨,她的劍心越來越亂,根本難以入眠,倒是胸腔內似有劍氣激蕩,想要一劍斬斷這場大雨,不吐不快。

    柳珺卓輕聲歎道:“你又少了一成勝算。”

    陸嫁嫁問:“原本有幾成?”

    柳珺卓淡然一笑,道:“本就沒有勝算。”

    門輕輕掩上。

    大雨,高崖上,魚王住在湖邊的山洞,眺望著幽月湖,湖水中,那條紅色的鯉魚在水中翻動著身軀,時不時躍出水麵,露出紅色的背脊。

    它神色凝重。

    它並不知道這條魚到底何方神聖,但它知道,這滿天大雨定是因它而起。

    這條魚究竟要做什呢?

    魚王正想著,便見大雨中移來了兩把傘,傘下女子的身影在雨水中模糊不清。

    真是陸嫁嫁和柳珺卓。

    紅魚悄無聲息地潛入湖底。

    她們在水麵上分立開來,陸嫁嫁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

    足下雨滴打落,滿湖漣漪。

    ……

    漣漪一圈圈地散開。

    流火飛濺。

    趙襄兒持著劍,黑色的勁裝掠過火焰匯聚的湖泊,足尖點落之處,一圈圈微小的波紋漾開了。

    孔雀明王的頭顱輕移著,五彩斑斕的,宛若琉璃石珠的妖瞳追蹤著趙襄兒的身影。

    趙襄兒的身影在火湖中不停起躍著,孔雀明王的身影逼近之時,她忽地返身躍起,悍然遞劍,劍光白影吞吐數十丈,刺向了孔雀明王的脖頸。

    孔雀明王冷眼看她,甚至沒有閃避,隻是抖著屏風,真言法印便隨之震出,如一根根金色的佛指按下,碾向了少女的所在,指尖落處,皆開著金色的蓮花。

    趙襄兒嬌小的身軀在佛光中閃動著,她咬著充斥著血絲的牙齒,九羽忽然在足下出現,她踩在九羽背上,借力猛蹬,穿梭過金影,身軀如釘子,紮在了孔雀明王的脖頸上。

    可她還未立定,萬道金光便紛至遝來,雨點般密集地打在她的身上。

    趙襄兒雙手交錯身前,連忙調動靈力防守,可她的防禦很快被擊潰,孔雀猛地一唳,脖頸怒甩,雙翅振起大風,將趙襄兒掀飛了出去。

    少女墜落的身影宛若黑色的球,她在地上猛地彈躍了幾下,避開了後續的攻擊,才堪堪停下,她劇烈地喘息著,身體滾燙,兩袖的臂裳已被攪碎,細勻的小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傷勢來不及痊愈,還在滲血,沿著她掌心的紋路淌著,自紅傘傘尖滴落。

    有一日的交鋒,她幾乎油盡燈枯了。

    先前,她在展開世界,於千鈞一發之際將孔雀明王納入其中時,她本以為勝負的關鍵點要來了,可結局遠遠出乎了她的預料,她的世界之中,孔雀明王直接輕而易舉地飛了出去。

    傳說竟然是真的,當初曾有佛陀以三千世界困它,孔雀遨遊太虛,破三千世界,最後更將佛陀吞入了腹中!

    壓箱底的權柄被不費吹灰之力地破解,少女如斷一臂,陷入了毫無希望的苦戰之中。

    她的靈力在長時間的戰鬥中幾乎蒸盡,渾身的傷勢將她的身影越拖越慢,痛意帶來的是持續的疲憊,許多次出劍之時,她甚至心神恍惚,險些直接倒頭睡去。

    要死在這了……趙襄兒微微抬頭,如畫的眉目寂冷,鮮血從發間淌下,滑過瓷白的麵容,自細尖的下頜滴落。

    滿身的傷痕是一柄柄潛在的刀子,當傷勢到達極限後,它們便會一齊爆發,化作千刀萬剮,將她送入地獄之中。

    孔雀的真言法印再次花哨地壓來,屏風上的九輪太陽更加熾烈。

    趙襄兒驚心動魄地閃避著。

    法印的速度卻更快,精準地轟在了她的背上。

    趙襄兒結結實實地受了一擊,身軀被擊飛了出去,撞斷了好幾根岩灰的柱子,她掙紮著想從煙塵中拔起,烈日之箭再次毫無花哨地刺來,周圍的空氣被灼燒得扭曲,她哪怕即使開傘,身軀依舊被再次撞飛,狠狠砸入岩灰之中,鮮血飛濺。

    她艱難起身,真言法印如雨而下,孔雀似人非人,似魔非魔的叫聲在耳畔不停回蕩,大腦之間,似有一柄剪刀刺入,不停翻攪,破開的血肉,更有惡魔扭曲鑽出,發出銳利的狂笑。

    趙襄兒默念靜心之訣,壓下了這些幻境,她纖細的睫羽沾滿了血汙,難以睜開,身子避之不及,再次被如雨的真言打中,砸到了空氣凝成的牆壁上。

    後麵再無退路了。

    趙襄兒大口地咳著血,她的手幾乎握不住劍了,而激蕩起的灰岩塵土,孔雀明王昂首挺胸,如恢弘之殿,它緩緩走來,大地隨著它腳步震動,那種壓迫感近乎令人絕望。

    顫動的睫毛間,趙襄兒已看不清孔雀明王的身影,她的視線,唯有九輪大日在逼近著。

    九日……

    她忽然想起了大羿射九日的傳說……

    不!不對,不是大羿射日,而是……一個念頭陡然在趙襄兒腦海中閃現——傳說中,金翅大鵬有兩樣絕技:大日佛國圖和陽凰蒼羽劍。

    佛國圖中有神魔有人,蒼羽劍數量也是九!每一神魔各持一劍。

    那是金翅大鵬專門用來對付孔雀明王的招式!

    神魔是九,劍是九,為何是九?!

    渙散的光重新在瞳中凝聚,她望向了孔雀屏風上的太陽,立刻明白了過來——或許那九輪烈日,才是孔雀明王真正的弱點。

    過去,她始終覺得,弱點一般都是藏在隱秘之處,受重重保護。而這九輪烈日太過顯眼也太過強大,又有九枚,根本不可能盡數擊穿,去攻擊它無異於玩火自焚。

    可這何嚐不是思維的盲區之一?

    但這又能如何?

    趙襄兒張開手,九羽再次喚出,隨著她識海的變幻化作了一柄黑色的弓。

    黑弓無弦。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構築了無形的弦。弦的輕顫感反饋至指尖。

    周圍的流火安靜了下來,趙襄兒睜開一隻眼,太陰附著其上。九羽的弦勾起,嗡嗡的顫聲,周圍的火焰奇跡般平息了下來,火光褪去了色彩,隨著她屈指勾動,焰光化箭已在線上!

    九羽似也察覺到了危險,身形忽停。

    趙襄兒將弓拉到極致。

    箭撕破空氣,朝著中間一輪烈日射去。

    但這不是希望之箭,而是真正絕望的箭。

    箭在烈日之外嗡地停住,寸寸碎裂,化作灰燼落下。

    趙襄兒遙遙地看著這一幕,雙臂無力地垂下。

    她的境界終究太低了……

    孔雀距離她不過幾十丈。

    她想要抽劍,卻發現先前的戰鬥,劍早已被打落,墜入了火湖中。紅傘空空如也,護不了她多久了。

    一切都將要結束了。

    少女絕美容顏上的血妖冶如幻。

    趙襄兒本想慣例地回憶自己的一生,然後迎接死亡。但她發現,她也隻有十九歲罷了,人生實在沒有太多回憶之處。

    無非是幼年的大榕樹,十六歲皇城的雨,臨河城的紅月,三年之約時的種種以及最後未能完成的婚禮……

    還有那個亦真亦假的夢。

    這就是一生了,短暫如花開一季。

    孔雀停下了身影,卻不是生出了憐憫,而是想用最盛大的手段將這場戰鬥終結。

    它的身前,法盤如輪,逆轉而動,一支翠色翎羽從中浮現。

    孔雀翎。

    這是真正的孔雀翎!

    是人間傳說中的兵器,隻與死亡勾連,是為必殺之箭。

    ……

    ……

    暴雨、雷電、泥濘濕滑的石階,狂風吹到的樹,以及所有黑壓壓的、迫近瞳孔的一切。

    這是寧長久能看到的一切。

    狂墜的雨點如水銀瀉地,嘩嘩地壓來,他的身體雖未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但靈力幾乎見底,即使如此,他依舊堅持分出一部分,為司命去擋雨。

    “不許睡啊……你現在在我的背上,你說你不喜歡和我睡一起的,說話要算數啊……”寧長久的聲音沙啞而哽咽。

    司命還沒有昏迷,她垂在寧長久身前的指尖還在顫抖著,但她瓷白的臉上已覆上了微紅的光,長長的睫邊,黛紅色煙一樣擴散開來,如描的眼線,卻勝過人間一切的脂粉。

    和趙襄兒一樣,她此刻絕美上浮現的,是死亡來臨前獨有的淒豔。

    她們遙遙相隔萬,卻有著共同的,決絕的美。

    寧長久不知道趙襄兒如今的情況,若是他再看到朱雀幻境中的場景,本就飄搖的道心恐怕真要崩得四分五裂了。

    司命的聲音很低:“嗯,算數。”

    寧長久話語不敢挺:“撐住,我們現在在昆侖山上,上了昆侖,就能見到師尊了……我師尊神通廣大,一定能救你的!對了,你不是也一直想見她的?”

    司命其實看到了天竺峰的字,她鼻尖酸澀,還是嗯了一聲。

    寧長久一步便越過十餘級台階,身影飛速跳動著,他聲音急促道:“還有……嫁嫁還在等我們呢,如果我一個人回去,她該有多傷心啊,你是虛幻嫁嫁的,不忍心看到她哭的……”

    司命想到了陸嫁嫁的容顏,那張臉在脆弱的記憶不太真切,洛書樓的初見恍若昨日,豢龍崖的濤聲已在夢中。

    她的眼睛越來越黑。

    寧長久見沒有得到回應,側過頭,看了她一眼,輕道:“雪……雪瓷?”

    司命微微回神,她的身子很輕很輕,像是置在左肩的一朵山茶。

    “嗯……我……咳,在聽的。”司命嗓音輕柔。

    “嗯!”寧長久抽了抽鼻子,扶著她的雙腿,躍入了黑暗無邊的大雨。

    一路上,寧長久為她回憶著許多事,有斷界城的種種,有山海橫流秘經盡頭的那場日出,有枯井旁眺望的新月,有洛書相逢,有此後的煙花與紙鳶,有爛醉如泥的雪夜……這是他們所有的,視若珍寶的一切。

    寧長久將回憶掰碎,一點點將之換作呼喚。

    司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原來他們已經曆這多事了,斷界相逢至此的兩年,似長過了過去一千年的光陰,她第一次勇敢地審視自己的內心……她始終懷念著七百年前神官的冠冕,但此刻,她花瓣般的心髒,卻隻剩下白衣少年在那微笑,平靜溫柔。

    她想要永遠地將之抱擁,揉在懷,卻為時已晚。

    金翅大鵬殺不死她,九靈元聖也殺不死她,一切的生靈都殺不死她,真正要殺死並可以殺死她的,是這片她置身天地啊,它一直在等待這一刻……這才是她漏算的最關鍵之處……早該想到的。

    幡然醒悟,為時已晚。

    日晷的碎裂不可逆。

    嘩得一聲,雷光再次照徹蒼穹。

    寧長久的腳下,台階化作了平地。

    這不是昆侖,隻是高一些的山峰罷了。

    他來到了盡頭。

    眼前,一個黑影盤膝而坐,他垂著雙翼,背上密密麻麻遍布傷口,黏稠的血液混著雨水橫流,身軀在暴雨中顯得幹癟。他佝僂著身子,嶙峋的背脊上下起伏,他肌束撕裂的手臂半舉著,搭著身前的某個東西,似也用光了力氣。

    “你終於來了。”金翅大鵬仰起頭,看著漆黑的雨和夜空。

    司命趴在寧長久的肩頭,聲音纖細,擠出了幾個音節:“放下……我,殺了它。”

    寧長久沉重點頭。

    “好,殺了它。”他一字一頓地說著,將她輕輕放下,額頭碰著她的額頭,道:“千萬不許睡,不然我一輩子不原諒你……”

    司命靠在一旁的樹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笑容淒豔:“嗯……我等你回來睡。”

    寧長久身軀戰栗,胸腔如被燙油澆過,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他拔出了鬱壘劍,緊繃的身軀緩緩站起,殺意充斥每一節骨節,他回過身,怒吼著,朝著金翅大鵬的所在衝了過去。

    金翅大鵬握著手中的棍,也緩緩起身,他的骨頭咯吱咯吱地作響著,本就碎裂的骨架已近分崩離析的邊緣。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巨弓。

    這是天竺峰。

    這是他的聖器所在。

    他本以為自己曆經生死,能在絕境中將其拔出。

    但人生終究不是神話故事。

    他已臨近終點,聖器卻依舊宛若磐石,於狂風驟雨中紋絲不動。

    寧長久狂吼著撞了上來,宛若餓了四千年的虎,每一記咆哮聲都是骨骼碰撞的狂鳴之響。

    司命微微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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