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會商讓項燕是氣急難消,又無可奈何。
別看他是楚國的大將軍,能控製的兵馬也就是三十萬,分別是國府大軍和江東的大軍,可這一次,一場大勝,讓各族私兵匯聚在了一起,開創先河,明上這番周旋權衡架構起來的將領班子,立刻便出現極大的弊端。
項燕回到自己的營帳,更是直接幹了三樽酒。
氣急了半天,跟上來的項燕這才說道:“爹,眼下大事,還是以抗秦為上,兒子有一計策,或可幫父親集權。”
項燕這才朝著項梁看來,說道:“你到是說說。”
項梁說道:“父親不如上書楚王,就言舊傷發作,不堪負重,懇請告辭歸鄉。”
項燕神色愣怔,頓時說問道:“這!萬一楚王答應了,那我項氏豈不是將楚國社稷交付於這般私兵?江山豈能久存?”
項梁說道:“大王定然不會答應。”
二人口的大王指的自然不是繈褓的熊悍。
而是李園,李嫣嫣和一般國府宗室臣子。
“為何?”
項梁這才說道:“比起三大世族,我項氏雖然權重,但畢竟根基不比其三族,是以,在整個楚國來說,隻有楚王及王族並不將項氏的實力看作威脅,若是項氏一走,讓三族主戰,王豈會心安?二則,楚王一脈和我項氏也算有所淵源,遠的不說,就說熊悍,令尹兄妹,若非我項氏鼎力相助,這王位又怎會如此安穩,總體來說,我項氏也算王室的根基力量之一,其三,前線將帥不和,乃是兵家大忌,如今這大弊,乃是父親的權利分合無定,可是父親細想,若是三大世族大臣鐵心這般反對父親,可否看作就算是大王縱然支持父親也是無能為力,既然如此,不如將此事交給大王去和三族單明利害,三族若是知曉輕重,權衡利弊,定然也會私下告知他們的族將。”
項梁的意思便是。
父親你是幹著急也沒用。
說到底,三族若是貼了心反對,父親你在這,和不在這並無區別,還不如將此時落到朝堂上,讓大王來和他們說。
項燕疲憊的扶著額頭,“不錯,這件事若是再這般下去,不用秦國來攻打,我楚國便已然自亂了,若是本將以軍令強壓,各大世族必然不會明掣肘,隻要搪塞將令,糧草輜重立馬便要吃緊。”
楚國的製度就是這般,也是讓項燕一陣無奈。
這可是六十萬大軍。
糧草輜重,也都是來自各族,當考國府的糧草,能支撐多久,就算國府養得起,可是一場戰事下來,國府的資源便空了。
隨後。
項梁親自帶著項燕的請辭令來到了壽春。
一時間。
無疑是給朝堂上的三族和王室一盆冷水。
這份請辭令可謂是直奔要害,項燕請辭歸鄉,誰來領軍抗秦?以目下諸國諸將軍才具,分明找不出項燕這般大勝秦軍而在朝野具有極高威望的良將。
這份請辭令,雖然說的不明確,但不難讓人看出,項燕在前線,是心力交瘁,如此多的兵力調控起來確實力所不及。
李園更是冷汗直冒。
項氏撂擔子了,他李氏還能久存?
李嫣嫣更是連連給李園使眼色。
項梁幾番拒絕,表明項氏確實帶不起,帶不動三族的私兵,族將,隨後當殿陳述了一番父親的病情於歸鄉頤養之請,而後直接指點著名字,教世族大臣們說話。
這番舉動。
無疑已經是擺在明麵上了,看破不說破。
各個都心清楚得很,世族大臣們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舉殿驀然了足足小半個時辰。
最後,李園也是惱怒又無奈,見滿朝無人說話,這才出言說道:“項將軍,項老將軍操勞國事,身體抱恙,確實是我的疏忽,這便大王定會派最好的聖手前往軍中照顧項老將軍,這抗秦終歸還是離不開將軍啊!”
李園開了口。
朝堂上頓時一片附和。
李園看到這一幕,真是氣打一處出,隨即說道:“項老將軍,身係我楚國的安危,若是有人出工不出力,暗中生掣肘,那便按亂國罪論處,項將軍帶著王令去,誰不聽,就斬殺了,你們以為呢。”
李園將眼神看向昭氏,景氏,屈氏。
其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景潭頓時走了出來說道:“我等願遵王令,當下,當以抗秦為主,前線族將是我等治理有失,此番既然知曉,斷然不會無動於衷,誤了國家大事。”
景氏既然率先開了口。
昭氏和屈氏自然也不甘落後,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李園的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隨即。
景潭又說道:“令尹,如今我軍集結已達六十餘萬,已然超過了秦軍的軍力一倍有餘,堪稱史無前例,項將軍雖然主張南退,但是,如今之要害還是要盡早於秦軍決戰,並大勝秦軍,否則,一旦過了這個時節,進入冬季,楚軍的糧道便要艱難許多。”
屈淵說道:“不錯,老臣以為,秦軍遠來疲於奔命,自是力求恢複元氣而後戰,我軍則當以汝陰堅城為根基,早日尋求決戰,不可延誤戰機啊。”
此後,所有大臣都是慷慨激昂。
爭相訴說了讓大將軍盡早決戰秦軍的種種道理。
大多人雲楚軍士氣高漲,勝過秦軍勢在必然。
有人說楚國民眾仇秦已久,不可失了民望。
“秦軍糧道綿長,如截斷糧道,秦軍不堪一擊,若是大將軍推至平輿汝陰還不求速戰,分明便是亡楚於怠惰。”
這些人,無疑也是暗表達的意思。
趕快乘著集結六十萬大軍的時候攻打秦國,否則,這時節過了,楚國的糧道是從四麵八分匯聚來的,到時候就不是那容易了。
這種暗的威脅,讓項梁差點笑出聲來。
至於為什,楚國上下急切求戰,那也很好理解,這多人來到前線,都是來爭功的,而且,這一日他們就要出多少錢?
誰料。
景潭最後說了一句:“當然,這前線戰事,我等也隻是提出自己的建議,但請項將軍自己定奪,不過切記這民望,王意,老臣無為他想,隻想擊退秦軍,還楚國安定。”
景潭的話頓時將項梁即將出口的話給活生生的懟了回去。
無疑也告訴了項梁。
你要權利,我們給你,但是,你也得考慮考慮我們的情況。
既然答應了,項梁斷然也沒有理由繼續揪著告辭歸鄉抓著不放,隨後也斷不說話,任由李園下令,蓋上了令尹和楚王的大印,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壽春。
幕府大帳中。
項燕及一幹各族的族將都矗立在楚王特使的麵前。
特使宣讀王書:秦楚大將在即,舉凡方略部署皆以大將軍項燕為決斷,任何部將得奉令行事,大將軍操勞致病,寡人並廟堂大臣無不憂心如焚,唯戰在即,尚需大將軍帶兵大勝秦軍,以振興大楚霸業,今寡人遣太醫署聖手入軍,專司大將軍病體,餘事勝秦之後再論。
部將們此刻麵色都微微有些變幻。
一掃此前的態度。
項燕這般釜底抽薪,讓世家大族隻能在無以選將的壓力下承認項燕的完整將權,從而秘密知會自家將軍不要於項燕對峙。
等到項燕再次會商之後。
這才和項梁說起了朝野上的態度。
項梁說道:“父親,務求速戰速勝,已成廟堂的不二之論。”
項燕兩眼一黑。
“廟堂,於老夫交易?以全軍將權,換老夫速戰?”
“此等情勢,很難回轉。”
項燕聽完,良久怒拍案幾,渙然說不出半句話來,痛苦的說道:“折中吧!否則,我項燕就真不戰了。”
安陵幕府大帳之中。
秦將整軍肅然,各部集結。
蘇劫坐立堂首,看著一幹嗷嗷請戰的將士,隨即說道:“我知諸位將軍求戰之心,不過,還請諸位將軍靜候一些時日,到時,自建全功。”
將士們頓時一個個相互看去。
蘇劫這才指著麵前的沙盤。
說道:“當此之時,楚軍若能整肅部伍,深溝高壘,依托淮水,江水兩道天險堅壁抵禦,隻要楚國不生內亂,我軍取勝幾乎沒有可能。”
章邯看去,因為他已然和楚國交了手。
此番對蘇劫的話,更是極為認同。
楚國,完全不能以表麵的實力去判斷,這個國家太大,太古老了。
章邯說道:“末將亦認同國公的話。”
王賁,楊端和,趙佗,等人卻是詢問的看了過來。
如今就說,秦國大敗,確實如項燕在楚國說的,要整肅軍紀,那是弱軍之敗,但是秦軍大敗,說道根本並非戰力不及,將領平庸,而是中了項燕的分兵之際。
當此之時,秦軍一月的修整,早就戰意勃發了。
章邯見眾將不解,隨即補充說道:“惟其如此,末將認為,項燕此番的戰略,依舊是退至淮南,放棄所有的淮北土地,如此,我軍便戰無可戰,空耗糧草時日,更兼如今我秦國的北中國出現匈奴之難,期間難免會有戰事爆發,我軍中原各部也定有分軍之時,一旦我軍做出任何一點點動作,楚軍必然會做閃電一戰,幾乎是十之**的勝算。”
章邯,這番解釋。
讓帳中的大將們頓時,陷入了思考。
看著沙盤上的兩座大江天險,一時生起一股寒意。
而且,章邯的說辭,其實,也就是當初李信為主將的時候,他所想的那般,但是做為副將,他沒有出言去和李信爭論。
一個小小的念頭,就斷送了秦軍五萬人生命。
這便是,為將者的重要。
讓人唏噓。
蘇劫讚賞的點點頭,道:“章將軍,他日必有大建樹!”
章邯聽完,立刻惶恐不已,立刻拱手道:“末將戴罪之身,不敢當國公如此誇讚。”
蘇劫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說道:“章將軍所言,其實,便是本公所思,如出無二,從更為根本的道理上來說,楚國上下若能洞察大局,以艱危抗秦為時機,力行軍變,整肅朝局,整肅國力,楚國舉起於艱難時勢極有可能,我秦國若是再想攻楚,難如登天。”
“為何如此?地理大勢使然也!”
眾將紛紛看向楚國的目前在淮北的兩道天險,一個是淮水,也就是淮北之地,一個是汝城割據的長江!這要打過去,若是守著,太難太難了。
蘇劫借著說道:“楚國不是中原五國,正麵有淮水江水,東南吳越有茫茫震澤為屏障,西南有連天茫茫之雲夢澤為屏障,腹心更有煙波浩渺的洞庭澤連同湘水之密布水網,後有叢林蒼莽的五嶺橫亙,若是這楚國,或者說是項燕,收縮防線以求固守,秦國萬難破之,本公也都無可奈何這天地大勢,而今,秦滅楚,不在其他,便在楚國廟堂定然不識大局,定然會求速戰速勝,本公念此,心甚喜之,但也為楚國惜哉。”
就在此時。
帳外,忽然快馬傳報。
“國公,楚軍動了!”
月餘以來。
秦國沒動,但是做出的動作,卻是在告訴楚國,我秦國要來了。
楚國也沒動,不過看樣子,很想動,但是活生生的被項燕給壓製了下來,或者說,都在等著對方動。
說到底,這廟堂之中。
終歸還是被蘇劫給算準了。
但是,項燕是怎動的,這一點,無疑是讓人最為期待的,也是角逐著,這場戰事的關鍵,如果項燕不肯放棄淮北。
誓要用六十萬大軍,在陳地,在淮北,抵禦秦軍。
那楚軍大敗無疑。
可若是項燕,退到汝城,放棄汝城,再退一步,於秦軍對峙於汝城,那秦軍必然因為不堪久戰而大敗!
眾將士紛紛側目看去。
心中隱隱有些狂跳。
這些時日以來,既然認準了戰略,自然不會更改,那最為重要的就是楚軍的路線了。
隨後,士卒將手的情報交給了蘇劫。
蘇劫細細一看,不由是愕然當場,輕輕搖頭,不知作何感想,隻能說了句:“項燕,不愧為楚之良將!”
隨後。
眾將士紛紛傳閱,一個個頓時也是愣怔了半天。
這算什?
楚軍還是撤了,但是,撤離的地方,卻不太對!
如果楚軍撤離到汝城後麵,那秦軍隻能望江興歎了。
可是,關鍵是此前,楚軍大勝,朝野上要和秦軍決戰的場麵和民望已然還是不言而喻的,定然會紛紛鼓動要和秦軍決戰。
可即便是如此,居然都還是被項燕給壓了下來。
可見此人的能耐。
然而,楚軍確實退了,但是卻隻是退了陳地的十餘座城池。
這來說。
淮北,淮南,包括壽春,其實都算作陳地。
也就是陳國曾經的土地。
在淮北地界上,除了汝陰,汝城,平輿,城父,寢城以外,還有許多城池,這些也就是這一次,楚軍退了的十幾座城池,也就是楚國私兵爭奪的那些城。
但是,安陵對麵是汝陰,汝陰在下去,便是平輿,寢城,再下去,便是城父,等到了城父,城父又和汝城相對應,是一路向南的這一個格局。
這幾座城池,都是堅城,都是要塞。
統稱汝陰要塞!
也就是說,這些城池不失,其他城池,失了也沒關係,因為,敵軍立不住腳!
簡報寫到:“旬日之間,楚軍抵達淮水南岸,撤離要塞以外的十幾座城池,包括汝陰城,意欲給秦軍立足,隨後,三十萬楚軍主力駐守汝城郊野,構築壁壘!”
這也就是當初項梁鎮守的那座城池。
楚軍拚死都沒讓秦軍越過雷池,李信苦戰一日一夜都沒成功的那座。
“另外三十萬軍兵分兩部駐紮,楚將景棋率軍十五萬駐紮平輿郊野構築壁壘,屈定率軍十五萬駐紮在寢城郊野構築壁壘,”
此番的戰報,也就是說。
楚國的六十萬軍力,三十萬鎮守汝城,其他三十萬分為十五萬,分別在汝城北麵的左右兩邊,成為掎角之勢,拱衛在這。
最前麵的汝陰城反而不要了。
項燕的計劃無疑,讓眾人是不知如何是好,你說沒退,人家確實退了。
你說退了,可平輿和寢城卻在構築壁壘。
眾將士紛紛將目光看向蘇劫。
就等著蘇劫最後的命令了。
蘇劫反而笑道:“既然,楚國將汝陰送給我們,豈有不取之理不過,此番南下,我軍隻能以堅兵之陣緩緩南進,直逼汝陰城,於楚軍對峙便可,絕不可出戰。”
眾將士領命。
蘇劫的緩緩難進,以堅兵之陣緩行,目的很簡單,就是非常擔心,平輿和寢城的十五萬大軍從邊路奇襲。
而且,所謂的堅兵之陣,非尋常陣勢,也不是戰場之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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