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攻心計,可稱萬全法。
攻心計,隻要是個有感情的人就會中招。
對付涉世不深,不諳世事的孩子效果尤其顯著。
此時此刻就是這樣,秦微涼已經被此間的寂靜給折磨得快要瘋了。
她緊閉住嘴巴,希望有任何一個人說出一個字來打破寂靜,將她從無聲的地獄中撈起來。
然而,沒有。
她隻能一個人在自責和愧疚的深淵中沉淪,沉淪,心情逐漸變得壓抑,沉重,一步一步地走向崩潰的邊緣。
鳩淺作為一個局外人,隱約能夠感覺到秦豪是故意在用沉默晾著秦微涼的。
但他同樣也不敢吱聲。
鳩淺害怕一招失言真的碰到秦豪的雷區,一踩就爆,搞得後來的事情失去控製,無法收場。
即使鳩淺知道那種情況的概率很小,鳩淺也不願意賭。
這不僅關係到他與西秦的關係,更關係到秦微涼與西秦的關係。
前者鳩淺其實並無所謂,但後者鳩淺卻不能不在乎。
場麵的凝重隨著沉默的時間加長而逐漸加深,仿佛一切都在慢慢地往最壞的方向進行。
秦微涼在跪在地上半晌之後,心弦終於還是繃斷了。
隻見她一下子撲在地上,對著秦豪哭道:“軍師,是微涼不識大體,不該在軍師說話時胡亂插嘴。請軍師切莫生微涼的氣,微涼隻是一時腦熱,萬萬不敢有忤逆和不尊重軍師之心啊”
鳩淺不記得秦微涼一口氣說了多少,隻知道秦微涼哭得極其傷心,像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
最後,秦微涼開始無聲啜泣,雙手撐在地上,眼淚一滴滴地落在雙手之間,濕潤了一片土地。
等到秦微涼哭了一段時間之後,秦畫攥緊的手即將要放開時,秦豪開口了。
這將會是極其重要的話。
鳩淺豎耳聆聽。
“殿下,你有想過仙人為何不想你參與西秦大計的進展嗎?”秦豪一開口就將秦微涼最想知道的事情問了出來。
秦微涼茫然抬頭,兩眼通紅的模樣楚楚可憐,惹得鳩淺心驟然一痛。
“微涼不知。”秦微涼忍著淚水,擠出了這幾個字。
秦豪淡淡地說道:“你不是不知,你隻是不好意思說。你覺得是仙人心疼你是一介女兒身,不想你參合進世間亂流之中,想讓你置身事外。”
秦微涼緊咬嘴唇,沒有回答。
秦豪繼續說道:“其實,這大錯特錯。如果你和世子一般擁有雄圖偉略的話,仙人不會將你推開的。”
說到這,鳩淺看到秦微涼又流下了兩大滴淚水。
淚水落到地上,好似刺入了鳩淺的心,鳩淺感到一陣猛烈的難受。
秦豪看了看秦畫,秦畫點了點頭。
於是他接著說道:“今天仙人好不容易有件事情想交給殿下去辦,殿下卻連小人的話都不想聽完就急於插嘴,幫小人和仙人做決定。其實,殿下如此浮躁,會使得仙人和小人對殿下都很失望的。殿下有沒有想過仙人與小人不用你的原因其實是殿下一直都不能勝任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以為這靈石是鳩淺拜托你們給我的,對不起,對不起”
秦微涼聲淚俱下,不停地道歉,終於忍不住情緒,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
鳩淺聽到這一番話,不知為何,心猛地一痛。
這種心痛和先前對秦微涼的心疼完全不一樣,就好似是一種深深的失落,失落得抽痛。
聽到秦微涼的哭聲,秦豪皺了下眉頭。
“殿下,不如我們在此等殿下哭完了再作商談如何?殿下哭完了小人再說話,西秦大計再進行,行嗎?”秦豪語氣中明顯已經有了一絲真正的不耐。
行軍之時不帶女人是有原因的,女人一旦到了迫切需要冷靜的時候就隻會哭。
哭能退敵?還是哭能阻止老天下雨?
秦微涼頓時大驚失色,抬起頭,用力地擦去了眼淚,憋回了哽咽。
“軍師請講,我不哭了,哭完了。”
秦豪繼續說道:“如果殿下在意我等的失望,那就請殿下達到我們的要求。殿下身份崇高而尊貴,將來是西秦的女皇,不能有任何一絲大意和軟弱。就目前而言,還請殿下明白,殿下還離不開仙人和西秦的庇佑。”
說著,秦豪用指尖點了點桌子,秦微涼頓時明白了過來,跪著將儲物袋拿了回去,放回了自己的儲物袋中。
見狀,秦豪鬆了口氣,算是解決了一件事,看向了鳩淺。
但是,鳩淺此時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
秦豪察覺到了鳩淺情緒的變化,皺了皺眉,歎了口氣。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不傷害你就會傷害他,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秦豪對著秦微涼說道:“殿下。”
秦微涼愣了一愣,說道:“我在。”
“殿下現在還願意為西秦出力嗎?”
“願意。”
“殿下做好了接受任務的準備了嗎?”
“做好了。”
“殿下有信心在兩百天內躋身真九境嗎?”
“有信心,啊?我我一定會拚盡全力的。”
“有信心就夠了。後麵的話,仙人與小人都不想聽。”
“是!”
“這個錦囊拿去。”說著秦豪從兜掏出了一個錦囊。
看到這個錦囊,秦微涼大喜過望,快速接過,麵紗之下的小哭臉頓時綻開了笑意。
大部分為西秦征戰四方的西秦將士基本上都至少會有一個兩個這種錦囊,但是秦微涼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可謂是夢寐以求了多時。
此時得到一個任務,秦微涼開心得恨不得將這個錦囊塞到她最寶貝的地方藏起來。
但是,秦畫看到錦囊的時候卻臉色大變。
秦豪不是說過不將秦微涼拉入戰局嗎?
為什你會有專門留給秦微涼的計策?
那間秦畫勃然大怒,覺得秦豪對他陰奉陽違。
女兒是秦畫唯一的逆鱗,不可觸碰。
秦畫拍桌而起,想要對秦豪厲聲質問。
然而,秦豪快速回頭對著秦畫使了個眼色。
這個眼神是讓他不要聲張?
秦畫心中的緊張漸漸鬆懈了下來,重新坐回凳子上。
過了一會兒,秦豪也遞給了秦畫一個錦囊。
“有些事情,需要提前了。”秦豪壓低了一點聲音說道。
“什提前?會不會影響到大計?”秦畫接過錦囊,臉色有些不快。
按部就班的依照計劃進行是他現在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任何一點點細小波動都會使得秦畫心神不寧。
看著秦畫緊張的模樣,秦豪對著秦畫耳語道:“王一波快要老死了,他想在臨死前看到西秦建國稱帝。”
秦畫聞言臉色有些猶豫。
王一波,是西秦舉兵前第一個投靠西秦的皇室勢力,原隸屬於墨海皇室的十方十二監中十方之一。
王家十多年來為西秦鞍前馬後,東奔西走,可謂是盡心竭力。
一代忠臣,毋庸置疑。
秦畫個人意願是願意滿足他遲暮之時的這個願望的。
但是,他擔心
秦畫說道:“軍師應該知道孰輕孰重。”
秦豪知道秦畫的顧慮,提高了一點音量,點點頭說道:“隻要殿下能夠將任務完成,那提前的這些日子就不是問題,小人可以拿性命擔保。”
說著,秦豪順勢看向了秦微涼。
大棒與蘿卜的道理,大棒已經打完了,現在得看看蘿卜有沒有效果。
這個時候,需要看到秦微涼的態度。
秦微涼聽到這話,抓住錦囊的手立馬攥緊了一些,心情無比激動。
這個任務極其重要,極其重要。
秦微涼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對著秦畫急聲請求道:“父王,孩兒一定會拚盡全力,誓死完成這個任務,請容孩兒就此告退。”
秦畫挑了挑眉,覺得藥效給大了。
秦微涼現在激動的樣子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精神得是不是過了頭兒?
秦畫思索一陣,歎了口氣,點點頭:“一路小心。”
得到秦畫的許可,秦微涼立即告退,像一陣急行風一樣跑出了木屋的大門。
鳩淺見到秦微涼離開,緩緩起身。
“我也告辭!”
鳩淺無精打采地對著兩人拱了拱手,一臉不悅地走出木屋。
鳩淺的不快寫在了臉上,秦畫想要攔下鳩淺一問究竟,秦豪攔下了他。
等到鳩淺走遠,秦豪解釋道:“仙人現在攔下他,也緩解不了鳩淺心中的難過。”
秦畫有些不解,問道:“這小子怎啦?一直都很歡快的,怎突然就像泄氣了一樣?”
“哈哈哈哈,他不是泄氣了,他是被殿下的一句話戳中了心,以至於開始懷疑殿下對他的感情和他自己對殿下的感情。”秦豪捏了捏指節,輕輕一笑。
秦畫聽得還是雲霧,說道:“你不要繞了,直接明說。”
秦豪想了想,說道:“剛才殿下不是哭著說她以為這個儲物袋是鳩淺給的嗎?就是因為這個,鳩淺心不舒服。”
秦畫覺得鳩淺有些小家子氣,不由得輕聲一笑:“是不是他的不都被我閨女拒絕了嗎?”
“原因就是這個,拒絕別人心很爽快,但是被三番五次拒絕的人心會很痛苦。鳩淺現在心就很難受,很痛苦。”秦豪攤了攤手。
第一次聽見秦豪剖析男女之情,秦畫覺得有些意外,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不懂男女之情的絕情之人,沒想到你居然對此還有心得。”
秦豪聞言颯然一笑,說道:“所謂絕情到了極致便是深情,小人雖然所愛的不多,但是一旦有所愛,必然是不顧一切。懂還是懂一點的。”
秦畫聞言不可置否。
半晌後,他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這樣說來,那,深情到了極致也是絕情。鳩淺他未來難道會”
秦畫的話沒有說完,秦豪對著他搖了搖頭。
“仙人,不要試圖對別人的感情指手畫腳。所謂別人,即使是殿下,她的事情也與你無關的。未來的事情,任你有通天手段,隻要你不是局中人,便是什也改變不了。仙人切莫妄動天機。”
聽到秦豪說得如此嚴重,秦畫有些緊張,快速說道:“那微涼妮子豈不是會被”
秦豪眼見秦畫會說出一些不該這個時候讓天地聽到的話,猛地抓住了秦畫的手,堅定地搖了搖頭。
“仙人,天地有耳。有些話說了和沒說,即使是沒有一個人聽到,那也是不一樣的。希望仙人明白。”
秦豪慎重的模樣,使得秦畫一下子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心中猛然一慌。
秦畫深深地看了秦豪一眼,嘴唇努動了好幾下,最終還是選擇了緊緊閉上。
秦豪見狀點了點頭,鬆開了秦畫的手。
又過了半晌,秦畫問道:“這些事,跟西秦大計無關吧?”
秦豪笑了笑,點了點頭:“是的,仙人!是的,無關。”
秦畫的心安定了下來。
現在他隻應該在意一件事,那就是西秦大計。
除此之外,即使是天塌地陷,也與他秦畫無關。
秦畫在秦豪房間待了一會兒後,離開了這。
他拆開了錦囊,看了一眼,飛往了西秦。
在小西都,有一個貌美的女子在為他獨守深閨。
秦畫現在要去那,趁著戰爭還未打響,於戰前的須臾平靜中,偷一偷閑,陪伴一下他早該日夜陪伴的女人。
秦微涼離開小舟山後,徑直回到了封家的駐地。
鳩淺也隨之歸來。
和秦微涼笑地歸來不同,鳩淺的臉上沒有一絲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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