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負手立在小院中,看著火光燎灼!
那是才剛挖地而建的火台!薪柴為引、粗木為料、再淋上透透的沙桐油。。。。。紅焰舞動、劈啪作奏--就如洞開的地獄之門正自雀躍歡唱。
“她還不曾來?”劉赫蹬著剛被伐倒的木樨樹,問得如火焰一般焦灼。
“回殿下!她。。。。。似乎是爬著來的!”
“不曾去正院?”
“不曾,方才來報說已是錯過了正院了!”
回話的掌事說完了就趕忙閉嘴退至一旁,今日大王戾氣深重,可千萬莫要一不留神就去充當了槍口冤魂!
劉赫舉頭望天!當真是爬也要爬來?!孤還望你路過正院之時是能改道易轍!孤在正院備下了良醫好藥、也備好了錦衣玉飾!若你去回去那,孤便一把火隻燒了此處、燒了你的過往、燒了你我之前所有是非對錯!!然你!終還是於孤不屑一顧!
罷了!罷了!罷了!不識好歹之人本不值憐憫垂愛!孤為此發狂已是失策失算,已是罔顧了羽王之尊、愧對了“霸主”二字!
劉赫不願再想、不願再為那“執拗的負心之人”掀起心海一絲波瀾,然心內悸動兀自不肯停歇,攪撥著情絲愁緒、恨意怨悶,愈發整理不清!
百般無措之間、劉赫有意無意的環顧起這處大約他隻到過兩、三次的地方!隻見--牆斑駁、窗支離、野草瘋鬧、小徑顛狂。。。。。。再看自己來時走過之處、那塊塊青磚顯然是剛才鋪就、隻是為迎了他而來!
這為何如此寒酸、破敗?府中又何曾有過這等破敗之地?劉赫擰起眉:自己常在軍中不常回來,府中諸事本就是不管不問。而數次來去此處之時都是趁著夜色、又是醉意纏綿,倒是當真不曾留心過此處景象!然縱是她搬來這府中最偏僻之處,也不該是過得這樣淒惶!
或者是她刻意作妖!人道愛屋及烏、她是厭人及物,故以隻要是府中事物便是一概不喜不用!隻想以破敗來贖她自認之罪!不然她為何執意要搬出正院?
定是如此吧!可為何都不見她那兩個時刻不肯離的陪嫁丫鬟?
劉赫一念起、一念落,忽憂忽憤、忽念忽怪、交替反複間居然忘記了他是為”觀禮“而來,而這“禮”是為處死他那不得見人的妻!
“羽王殿下!她。。。。。。她似快到了!”掌事方得了小廝來報,小心翼翼地回稟著。他拿捏了半日,心驚膽戰的,終於還是未把夫人二字吐出口--本以為她早成了棄婦,然方才殿下那模樣又似不曾忘情,可她終歸是觸怒了殿下又是要死了,因此夫人二字還是免了吧!
劉赫心房驟然緊縮,她到了?!她果真是來赴死了?!
院內眾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院門內外,想要看一看,看一看這位曾是千尊萬貴、曾是大王的心頭最好、又曾是大王斷然棄之的異邦郡主,會是怎生來行完她最後這一段路,可是真能果敢地踏進那團“銷魂蝕骨”的烈火!
似驀然間、又似極緩地,一個不辯顏色、或該是說一團不辯顏色之物,終於蠕動到了院門口!眾人隻見那“團”正在奮力地撐起身體,她喘息著、跌撞著,一步二跪三爬著,正直直的要衝著那火台而去!
那本是白色的衣裳上布滿了血漬、沾足了泥土,些許青草混在其間,也趁機躍上了她的黑發!然那可還是黑發?往日的油光烏亮之色而今灰敗一片,被血汗浸潤著,被泥土侵蝕著,一條、一縷,像極了破碎的布帛。
她那臉!她那讓人一見輕狂、再不能忘的臉,而今亦是烏紅交雜難辨。唯一那雙眸中閃出的寒冰樣光華,才能讓人識得--原來是她!
“你不悔?!”劉赫看著在地上艱難蹭行著的盛馥,哽咽之感又起。那自以為已然定下的、鐵樣的心意,愈發搖搖欲墜!
“這時節、梨花當是要落了!舊日你家中可是有好大一片梨園。。。。。。然我們今世當是不能再見了!那景、是真美。。。。。。”
盛馥夢囈般地、一寸一寸挪動著自己的身體,“莫怕!不痛!耐著!再耐一歇,便是能與他重逢了!”
“我們不喝孟婆湯!我們不走奈何橋!我們就在那處守著,守著。。。。。。”
“你可悔?!”劉赫厲聲喝問,“你為何不答?快說你悔!”
“這路為何這樣長?”盛馥蹙起眉、有些幽怨,“我早已是看見火光了!可為何還不曾到?”
盛馥呢喃著、爭持著,多少次撐起、多少次跌下,終爾用一肘之力拖著殘軀伏倒在了火台半丈之前。
“到了!”不曾看過旁人一眼、不曾聽過旁人一句的盛馥抬起了頭,迎著撩人的炙熱莞爾一笑,“你看,可是美?而今於我,這焰火便是世間最美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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