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娘這幾個娘們眼，自家的夫主待她們雖是慣來不會熱絡親昵，可“狠戾”兩字從來也是與他沾不上邊兒，又哪見過而今這陣仗？何時這溫雅之人竟然會目露凶光了？

    三娘立即就被駭得花容失色，可這第一想還是“要娶求陛下饒了六娘”。然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沒誰先敢去開那口........

    “既不敢去勸陛下“息怒”，那就隻能去喊六娘閉嘴。眼中如是說！

    於是三娘斜著去拽六娘的裙角，帶著哭音兒低聲咒罵著，“你個不知死的，倒是先跪下了再跟陛下求饒！”

    “你是想走不是想死，自尋什死路？慘白著一張臉，輕聲輕氣卻蓋不住焦急，“都熬過那些苦了，非要在這尋死不成？”

    “怕死？！”六娘卻是冷哼著、硬嗆嗆地挺直著正顫抖的身子，“府被抄那會兒、被下到大獄那會兒，我倒是真怕過死！可怕又什用？哪個能來救了我去？故以現如今我已是學會不怕了！”

    “混賬！”三娘聞言膽寒心驚，可不及她們再拉再勸，劉赫已然一掌拍在書案之上，臉色漆黑如墨。

    “你此言是在責朕無能，是以保不得爾等安寧嗎？”

    “妾不曾這說！也不敢這說！”六娘垂下眸卻依舊昂著下巴，“妾隻是在描實罷了！”

    “描實！”劉赫眼前忽有前世吳姬的身影閃過、冷嗤了一聲，“然後以實辯理！你果然是這其中最慧之人！”

    “然朕若真容不下你這最慧之人又該當如何？你要不要替朕來解一解惑？”

    “妾萬不敢於陛下解惑！妾隻知道自己並不想死，隻想帶了縣主脫開了這去，以後生死有命，再無瓜葛！”六娘依然倔強，像是全然看不見劉赫此刻眼中已有殺意萌動！

    “若是隻有死或留下縣主這兩擇可選呢？”

    “她、她是糊塗了！見兩廂劍拔弩張之態愈發凶狠，實在忍不下，咬了咬唇、握緊了手中的帕子，顫巍巍地啟了口，“妾求陛下饒恕她則個。她就是個嘴賤的，心可不敢這想！”

    “想當初在京郊還好，在大獄，六娘因是可憐殺千刀的二娘的兩個孩子沒了阿姨照應，自己寧可不吃不喝也供著那兩個少挨了餓，倒是比我們強得多！”

    “雖則大獄吃也不是人吃的，喝也不是人喝的，但有總比沒有強，活著也總比餓死強。如今回想起來是狗食不如的東西，那會兒可是稀罕！”

    “陛下看！”三娘撩起了自己袖管，那細如竹竿似得臂膀上有幾條指粗樣還兀自凸起的褐色鞭痕赫然入目，“就這樣的，六娘背上不知道有多少條！”

    “我們起先還時常要罵一罵二娘，可她總說孩兒們聽著總是不善，叫我們莫說。她說無論生的娘是誰、又是什德行的，與孩兒們無關，孩兒們都是耀王府的孩兒，都是陛下的孩兒........”

    “那會兒可真是多虧了六娘！又道，“妾們哭鬧是常有的，唯獨她一滴眼淚都不曾落過，還板了臉與妾們說是‘莫要丟了耀王府的臉麵，縱然殺頭去也不能讓人看輕了妾們才定了心神熬過了那不是人日子的日子。”

    “可那日回府了，妾與三娘笑得暢快啊，六娘反倒是大哭了一場.......故以妾說她是強撐得糊塗了，陛下莫要怪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