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問得煞是揶揄戲虐、甚至不肯掩飾分毫。他看似仍舊目不斜視、隻肯盯著盛馥車駕不舍，實則卻是拿餘光緊鎖著近在分寸的鄭淩瓊、但不肯放過她一絲一毫之變。

    原本劉赫也是絕不願提及此人此事的。此人此事不僅於昔日的鄭淩瑤乃是禁忌、縱連劉赫自己也是唯恐回避不及。而今他之所以要強忍嫌惡、做下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之事，無非是要看一看鄭淩瓊如何作應、作應時又是如何麵貌，藉此探一探鄭淩瓊的真假--畢竟她若是淩瑤、一旦聽見了“那賤婢”之名，縱然刻意之下不再會“血衝顱頂”、然當是裝也裝不過三句之久。

    “田開顏？丹房的？”鄭淩瓊先是一臉莫名，“丹房的人又哪有叫這樣名兒的？本又是在尼庵之中，若要叫個乘風、清月已是怪異了......哪會有什田開顏？”

    “莫不是......陛下記錯了吧？！”她又挑了挑眉毛、很是促狹的樣子，“這名兒、不該是營妓才用的？莫非又哪戶的家妓？陛下那時需得混淆了才能用作是籍口，到如今就還是混淆。”

    “朕說丹房就必然是丹房，何來記錯之說！”劉赫被氣得憤然作色，險些要忘了他才是那“膺懲”之人。

    眼見劉赫動怒，鄭淩瓊隻得作了個冥思苦想的模樣。她搖頭晃腦了半晌，神色淒苦。

    “回陛下，我當真不認得什田開顏！因此不能比！”終歸她還是此說，“或者我去時她已是不在了，陛下貴人多忘、記錯了時日。”

    劉赫當然不曾記錯時日、更是知曉鄭淩瓊並不識得田開顏其人。當年鄭淩瓊入丹房之時，那人早已被鄭淩瑤先賞人彘之刑、後賜剮刑而亡......若她真是鄭淩瓊、又豈能知情？

    “此事都不足以探？她對答自如且毫無驚變狂怒之色，言語雖有刻薄、但仍在情理之中。她始終神情自若、絕非昔日淩瑤可作之態......”

    “她是裝得甚好？還是因藥而忘？或是說言不虛、歸正是朕多思多慮了？”

    劉赫思慮不定之時，鄭淩瓊的好事之心到像是越發得重。她不停地舔著唇、舔到口水都像是給耗幹了、才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那個.....陛、陛下，那、那田開顏，究竟是個何等樣的人物？竟值得陛下記到如今？還要拿我去比上一比？”

    “何等樣的人物？”劉赫的嘴角不經意地往下拉了拉、腹誹道，“你若知又何須朕來道說？你若不知朕便更無須道說！”

    “想來必是術有專攻、也有所長之人，不然陛下也不會拿來來奚落我！不過那名兒始終還是不妥......也不知道改上一改、哪有正經女兒家去用了那個的......”

    “不如陛下與我說說她是如何，倒叫我也見識見識、日後也好長進.......”

    “長進？”劉赫聽得啼笑皆非。若她真是鄭淩瓊、若她真要去學了那人--大抵、鄭淩瑤是會被氣得死而複生罷！

    “淩瑤！”劉赫終歸難忘她在他臂彎奄奄一息之時。或者就自那刻起，他已是盡忘了於她之恨--隻不過！從來不肯自認罷了。

    “你也曾是良善之人。”此時而今、劉赫不得不憶起那時那日。或者就因事，鄭淩瑤才會丟棄了僅存的馴良、終而淪為利令智昏之輩。

    “唉......”劉赫暗自嗟歎一聲，舊事參差而現。

    當年鄭淩瓊一心要尋一個知心可信的人來助她煉丹弄藥，想著來日帶進宮去也是妥當。可縱然她在家中挑了些看著伶俐安穩的教了又教，數年下來也隻得助她做些胭脂、香粉之類的“瑣事”、並不當真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