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神無憶動作極輕的放入療愈玄陣,神無幽鸞布下一個簡單的隔絕結界,一團溫和的玄光在她指間凝聚,然後緩慢的流轉於那具纖弱的身軀。但,本該深陷昏迷的神無憶竟在這時緩緩睜開眼眸,隨之竟是掙紮著想要起身,動作虛弱卻帶著一股強硬的執拗。
“無憶!”
神無幽鸞連忙向前,抱起神無憶的上身:“不要亂動,沉下意識,尊上已沒有了責罰之意。”
神無憶卻沒有閉眸,而是發出輕風拂絲般的聲音:“她……剛得淵心藤,我又重傷至此……她的視線,不在此處,淨土的視線,也未投至此處。”
神無幽鸞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想勸說神無憶無論何事都該容後再說,但思及她的性情,知曉若非極重要之事,她斷不至如此,於是輕輕垂首,更加靠近她的唇畔:“好,你說。
”
失血的唇瓣微微開合,輕喃著如夢的囈音:“伏以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正配,乾坤定序……”
“……!”
神無幽鸞猛地抬頭,一臉驚色的看著神無憶,足足數息,她才勉強平複翻湧的心緒,壓低著聲音道:“無憶,你……恢複記憶了?”
那雙虛弱到失焦的月眸定定的直視著她:“所以……那紙婚書……真的存在……”
神無幽鸞怔住,一時不知所措。
她唯有將身姿和聲音更加的壓下,聲音微微顫抖:“這些話,是誰對你說的?你在神眠禁域,究竟遭遇了什?”
神無憶緩緩抬手,無比艱難的讓手指按在了神無幽鸞的手背之上,向她表達著自己的堅決:“若在你身……現在……拿給我看……現在……”
氣息孱弱至此,已是完全依靠意誌力在強行支撐,卻是連說了兩次“現在”。神無幽鸞神色複雜難言,而她這短暫的猶疑,無疑便是默認。
她剛要開口,便聽耳邊再度傳來她的輕喃:“它……決定我……命途……”
神無幽鸞從未見過她如此程度的堅持,當下再不猶豫,微一咬齒,手掌快速探入隨身空間……須臾,拿出一枚尺長的淵晶,散發著頗為濃鬱的淵晶氣息。隨著她手上的動作,淵晶從中錯開,內部竟是被精心鑿空,神無幽鸞從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卷玉簡。玉簡之上所刻印的,分明是淨神印的前三印。
作為永夜神國的核心玄功,它會被如此謹慎的藏匿,再應當不過。但隨著神無幽鸞玄氣微吐,玉簡被無聲震碎,碎片之中,飄開一片片染血的碎卷。神無幽鸞手掌虛空一劃,這些碎卷頓時在半空有序拚接,須臾之間,竟是拚成一張殘破不堪,七成染血,卻字字清晰的大紅紙卷。尤其起始的“婚書”二字,那般清晰的映入神無憶的眼底,讓她本是模糊不堪的視線都為之清明。無人知曉,神無幽鸞為了隱下這紙婚書,冒了何其之大的風險……因為她知道,這是神無憶找回過往的唯一憑證。神無憶渙散的美眸流溢著無法言喻的異芒,其上的文字一瞬映入她的心海……與禁域之中,雲澈所念一字不差。
婚書尾側,他看到了“蕭澈”與“夏傾月”
“之名,看到了兩人的生辰八字下,那兩枚完整而深邃的指印。她微顫的手指拿起那片來自雲澈的斷袖,上麵的指印與婚書的指印在她明明模糊不堪的視線中卻是無間重合。同樣重合的,是她右指的指輪,與夏傾月之名下的纖巧指印。”……“她眸底的月芒在劇烈的顫蕩,手指無意識的蜷縮著。
那是……我的過去……原來,我不是沒有過去之人……原來,我不是無根的浮萍……夏傾月……那是我曾經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蒼風流雲……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姓氏,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生身之地……雲澈……蕭澈……故土……原來我……“姑姑……”
她閉上眼眸,聲微如囈:“抹去……痕跡……”
她手掌無力垂落,意識終於徹底陷入沉寂。神無幽鸞將神無憶輕輕放下,然後迅速將婚書和斷袖收起,掩入淵晶的氣息之中。隻是她的心緒,已是混亂到久久無法平息。當年,她在霧海撿到神無憶時,便從她身上所攜的婚書,判定她並非此世之人,而極有可能來自永淨土。因為此世沒有“蒼風流雲”,也沒有“夏”之姓氏。但她清楚,若是這個秘密被揭開,她的命運將再無自由。出於憐憫之心,她將之匿於己身,以期她痊愈後再交還給她……但未曾想卻被神無厭夜察覺到她的九玄玲瓏之身,被迫成為了永夜神女。在神無幽鸞看來,成為永夜神女,要遠比來自永淨土的秘密被揭開還要悲慘的多,所以,她對於神無憶,一直有著一份無法言說的愧疚。隻是沒想到,這個秘密,竟是在如此猝不及防間,被她自己忽然揭開。她無法預料,這個突如其來的命運轉折會導向怎樣的終局。但無論如何,永夜神國再無可能比現在還要幽暗無光。————雲澈自我療愈了許久,傷勢和玄氣都已恢複大半。他雖是有意拖長了時間,但在畫彩璃看來,依舊快的驚人。
“不愧是光明玄力,感覺比之前還要厲害了一些。”
她依在雲澈肩膀,笑吟吟道:“姑姑先前還提醒過我,能衍生光明玄力的人心底都會特別的純善,讓我不許仗著你的寵愛欺負你。感覺姑姑對你,都快比我更好一分了……嘻。”
那似是吃味的話語,卻是滿含純粹的歡欣。
雲澈微笑道:“姑姑對我所有的好,都是因為你,更是為了你。”
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上身:“好啦,我們該回去啦。”
“好!”
畫彩璃收起璃雲劍,念道:“這處神眠禁域被描繪的那神秘莫測,還以為會是有著很多奇異之處和特殊機緣的地方,但看起來,明明和霧海差不多,隻不過淵鬼多了一些。”
雲澈道:“既是神隕之地,以前應該的確存在著很多的神遺之物。但,這畢竟歸屬淨土,原本存在的神遺之物也定早在淨土無數次的搜尋中幾無所遺,否則,又豈會如此大方的向神國開放。”
畫彩璃深以為然的頷首:“就是就是。也不知那個可惡的神無憶為什會要這奇怪的賞賜。”
說到這,她忽然想起……貌似淵皇還欠她一個恩許。雲澈手掌一抓,那枚之前被他丟開的破虛神玉被他吸回指間。
畫彩璃頓時眸現疑惑,脫口問道:“雲哥哥,你之前遭遇險境,為什沒有馬上使用破虛神玉脫離?是不是那個神無憶趁你不備,出手暗算?”
雲澈啟唇,似要回答,卻又陡然想到了什,臉色驟變:“遭了!”
他忽然折身,向後方的淵霧中極速掠去。
“欸?雲哥哥!!”畫彩璃驚喊一聲,迅速跟上。但雲澈的速度卻是絲毫沒有減緩,唯有身上的氣息夾雜起逐漸濃烈的焦躁不安。好一會兒,雲澈才終於停下了腳步。
前方淵霧彌漫,濃稠的讓人窒息。一個灰暗的深淵之口怒張於大地,釋放著讓人魂悸的恐怖氣息。
“這是……死淵?”畫彩璃站到雲澈身側,訝然低喃。這也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傳說中隻存在於霧海深處的死淵。雲澈伸手,掌心朝向死淵的所在,玄氣和魂息不斷湧動,又逐漸帶上了些許的惶然和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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