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風馳電掣般趕回醫院,把自行車一扔,直奔手術室衝去,沿途撞翻了兩個垃圾桶。到了門前,葉紫和護士長張姐已經急得不得了。林岩接過葉紫遞來的白大褂和口罩穿戴上問道:“什情況?”
葉紫忙道:“車禍,撞到了頭部,傷者一直昏迷不醒。”
“宋大夫呢,怎沒過來?”宋大夫是縣醫院兩個腦外科主任醫師之一,另一個是高明德,這種情況,隻有他們兩個才有資格接診,這些年高明德當了院長,已經很少主刀。
“宋大夫去昆明開會了,得明天才回來。”
“高院長呢?”
“說是……說是參加一個婚禮,聽語氣喝多了,說了幾句把電話就掛了。”
“我先看一下情況。”林岩說完,馬上進了手術室,葉紫緊跟在後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躺在手術台上一動不動,滿頭滿身血跡,兩個護士正在做清創。拿過CT報告看了一下,林岩很快得出結論:腦幹出血,血腫壓迫腦神經,傷者的心跳非常微弱,必須馬上手術!
“再給高院長打電話!”林岩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客氣。
旁邊趕來的的張副院長忍了忍沒有發作,拿起電話給高明德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半天才接通。隻聽見張副院長嗯啊了幾聲掛了電話,回過頭來道:“高院長的意思還是轉診吧,到州醫院去。”
“開什玩笑?!”林岩喝道,“以傷者現在的情況,根本支持不到州醫院,隻能是個死,你們看看他的心電圖!”
張副院長為難道:“可不轉診在我們這……”看了看左右,張副院長趴在林岩耳邊道:“高院長喝多了,做不了手術。”
林岩氣血上湧,把手中的CT片子狠狠扔在地上,原地轉了兩圈,找到護士長和葉紫道:“幫我準備手術,我來!”
大家都嚇了一跳:這是腦部手術,稍有不慎人命關天,這個小夥子即便是名牌醫大的高材生,可這種手術講的是經驗。葉紫嘴唇都青了,抖抖索索地拉著林岩的衣袖拽到一邊道:“林岩你瘋了?一旦出了問題,醫療事故記入檔案你讀研的計劃就泡湯了,再說,這會牽連到咱們醫院的!”
張副院長也連嚇帶氣臉色發白,厲聲道:“林岩,你臨床還不滿一年,不許胡鬧,這不是闌尾炎一樣的小手術。”
說話間,傷者家屬——一位農村婦女帶著七歲的孩子哭喊著趕過來,不由分說“噗通”跪在地上磕頭作揖哭嚎求救。林岩咬了咬牙,扶起這位婦女,眼睛緊盯著她道:“大姐,你丈夫現在情況非常緊急,如果轉院時間已經來不及,你要是相信我,我來給他做手術,如果手術失敗,你把所有的帳都算在我身上!”
或許,是林岩眼中的誠懇和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感動了村婦,她點點頭哭道:“大夫,我相信你,我把孩子他爹交給你了。”複又跪倒,磕頭不已。
林岩回頭對張副院長道:“張院長,出了事,我一個人承擔,絕不會連累醫院,時間不多了,救人吧!”
張副院長罵了一句娘,也不知道是罵林岩還是高明德,但還是點點頭,以命令的口氣通知相關人員迅速準備手術。葉紫為林岩取來手術服幫他穿上,葉紫雖眼含淚水,卻沒有了剛才的焦急與驚恐,轉為信任、鼓勵和深情。
手術室的門關上了,林岩在關門的一那再度看了看那村婦,那眼神中的期盼讓林岩心頭震蕩,也讓他瞬間覺得自己所從事的職業是何等神聖莊嚴,他突然間信心滿懷,仿佛又回到燕北大學那笑傲江湖永不言敗的歲月,仿佛導師站在身邊微笑著鼓勵著他,堅定地走向了手術台。
盡管已經下了班,但神經外科的醫生護士,甚至保潔人員都沒有離開,都靜靜地在手術室外等待。誰都知道這場手術的分量,誰的心都沒底——畢竟,這是一次違規操作,這是林岩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第一次登上手術台。如果手術失敗,其嚴重的影響和後果無法預知。可人人心也都知道,如果轉院的話,邊的傷者現在已經不在人世。醫者父母心,相信每一個有良知的醫生都不會逃避責任,隻要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會盡百分之百的努力,誰能體會這個操縱生死的職業所承受的太多負累?高明德不知什時候趕了過來,他沒有走近手術室,在高姍的攙扶下遠遠地在走廊盡頭站著,慘白的燈光映得他的臉色愈發鐵青。張副院長低著頭站在他旁邊,沒有人解釋,也沒有人斥責,誰都知道這個時候一切都是徒勞的,隻有耐心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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