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掌骨有著一層厚厚的繭，腕部位置的衣袖有些起毛磨損，還有他手指來回摩挲時的動作，頗為稀疏的頭發。都讓康裕想起了自己愛用手當黑板擦的老師，他一開始以為石神是某一位學院的教授學者——他們總是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甘願表示一份為知識犧牲的苦修者之心。

    但隨後的對話就立馬讓康裕改變了自己的態度，銀座的飯菜太過於昂貴，有一個能在碼頭上為自己等候的朋友就令他自己開心的了，沒有必要讓石神破財了。

    雖然他假托於想念自己的故鄉飯菜，但這還真不是主要原因。即便想，這種速食便當說白了也不過相當於一份盒飯而已，是專門為普通工薪階級所準備的午餐，又有什懷念可以說？

    也就昧於世故的石神會相信康裕的推辭，不過說是想要看一看毛利小五郎的學校倒也不完全錯誤吧。

    最後出租車被石神付完款後，停在了一家便當店的門口，康裕抬頭看去，是一家掛著“弁天亭”招牌的小店。石神帶頭推開玻璃門。

    “歡迎光臨，您……啊，二位早。”櫃台後麵，傳來一個在康裕聽來是幹練熱情的聲音，而石神則是聽慣的、卻總能為他帶來新鮮感的聲音。帶著白帽的花崗靖子笑靨如花，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老師竟然會有朋友。

    店內沒有其他的客人，這讓石神更加欣慰。

    “嗯……招牌便當。”

    “我也一樣！”

    “好，招牌倆份。謝謝您每次惠顧。”

    她用開朗的聲音說道。石神不知道她臉上是什表情，他不敢正視她，隻一直低頭盯著皮夾。有緣住在隔壁，吃了買便當應該聊點什，但他實在想不出什話題。

    而康裕則是忽略了自己朋友的變化，隻是單純的細心觀察周遭環境，這家店單純的有著家一般的溫馨親切感，每個國家與地區的小餐館都有著反饋國民文化的性質。

    相比於歐洲的極簡主義、鄉村風格的家庭店，日本的店麵都非常的喜歡手寫風格，手寫的菜單、手寫的“今日爆款”料理招牌，可能因為這家店離得學校近，所以店鋪牆壁上貼著許多的海報招貼，可以從泛黃與潔白的紙質變化上可以看出年代並不相同，但上麵有著用水彩筆簽的字卻是共通的一點。

    上麵從“考試必過”的一本正經到“美少女戰士必勝”之類的中二至極的話，什千奇百怪的都有，看來古今中外的學生們大都思想是一樣的，無論是修正液還是小刀，無論是電線杆還是課桌，必須給“後來者”留下點什痕跡。

    在康裕的思維從自己的學生生涯的忍俊不禁，飛到魯迅先生課桌上的“早”字的時候，時間早已隨著石神喉嚨中擠出一句“天氣真冷”後悄悄流逝。

    走在清州橋高速路下的康裕，感覺自己隻是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黃粱美夢，而付錢的時候石神的含糊吞吐的咕噥聲，也被隨後進來的客人拉玻璃門的聲音蓋了下去。靖子的注意力也已轉移到另一邊。

    厚重的雲層覆蓋天空，隅田川倒影下的暗沉蒼穹，一片汙濁。迎麵的風掀起了康裕的外套。他把便當塑料袋套到手腕上，雙手插進兜，微躬著身子，跟在石神後麵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