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耀眼，阻斷了劉燁的視線。天空全是鐵片的亂哄哄的聲音。

    在他頭頂上的空間，許許多多巨大的鐵塊崩裂開來，紛紛跌下。天空像暴雨即來時那樣漆黑一片，炮彈向四麵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

    在那可以看得見的世界，從這一頭到那一頭，田野在搖晃，下沉，融解，無限廣大的空間跟大海一樣在抖動。

    東方，是極其劇烈的爆炸，南方，是子彈橫飛，在天頂，則是一排排開花彈，好象沒有底腳的火山一樣……在那廣大無邊的地麵上，盡是雨和夜色，別的什也沒有，天上的雲和地底出來的雲，在地麵上散落布開，混在一塊兒。

    劉燁走在漫長的廢墟之上，一枚炸彈在他身旁五米外的地方炸開，磚石瓦礫的碎片飛了滿天，激起漫天塵土。

    和上次一樣的戰爭畫麵，隻是戰場不再是博雲城，而是一片陌生的荒野。

    “人類……到底在和什東西戰鬥……”劉燁嘴輕聲呢喃著，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這好像是夢境，又好像不是。火藥味刺鼻的讓人仿佛要窒息，砂石粗糲的觸感真實得可怕。

    走了很久很久，前方終於出現了城市的痕跡，壯觀的廢墟倒伏在塵土之中，曾經受庇於其下的一切都在它的崩塌中遭到毀滅。

    高樓大廈的角落，依然有著破木磚瓦房，碎石成堆。

    他看到了戰壕和戰壕的士兵，還有士兵臉上的恐懼，以及和恐懼並存的勇氣。

    “喂！——不要靠近！”百米開外，一個滿臉血汙黑泥的士兵用嘶啞的嗓子朝他大聲吼著，聲音微微地顫抖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劉燁停了下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

    可不往前又能去哪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朝他呼喊的士兵身上，也許該去問問他，這到底發生了什。

    天空中隻屬於火和硝煙，戰壕外隻屬於恐懼與死亡。馬丁緊緊地握著槍杆，就如握住了救命稻草。轟轟的炮聲還在繼續，他擦了擦額頭因為害怕流下的冷汗，雙手不停地顫抖。

    他想點支煙穩穩神，但是拿著打火機的手怎也也碰不到煙頭，極度的恐懼攫住了他，仿佛要榨走他身體全部的活力！正當他頹喪地貼著牆坐倒在地上時，地麵突然晃動了起來，“隆隆”的聲音傳來，好像有什巨大的東西在接近……

    硝煙伴隨著鮮血的味道，刺激著他的鼻腔。他再也忍不住了，騰地站了起來，一邊壓上子彈，“哢嚓”拉上槍栓，一邊咒罵著自己的懦弱，也咒罵著那個看上去傻傻氣愣愣地往這邊走的平民。

    他笨拙地爬出戰壕，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對著前方的煙塵胡亂打了一梭子子彈。

    “砰砰砰砰！”

    一個巨大的陰影從煙塵中浮現了出來。

    那是一隻形如食蟻獸的鋼鐵怪物，渾身泛著銀白色的金屬光澤。

    子彈打在銀白色的裝甲表麵便發出清脆的聲音，彈開了，連一點凹痕都無法留下。

    盡管挨了一梭子子彈，可那個怪物就像沒有看到他一般，速度飛快地朝那個平民衝了過去。

    馬丁不由地發愣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想起來了什似的，扣下扳機對著前方瘋狂地掃射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嘶吼著，槍管熱得發紅，槍身劇烈得跳動著，手腕都仿佛要被後坐力震斷一般，可這隻是在給那個怪物撓癢癢，不，也許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怪物終於注意到了他，調轉了身子對著他。

    “啪，啪。”扳機空扣。

    沒有子彈了。

    “呸。”

    馬丁吐了一口唾沫，把那把槍扔在一邊，掏出了插在戰壕的軍刀。

    “來啊！雜種！”

    “轟！”就像火箭發射一樣，怪物高高躍起，一下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從天而降，抬起了那前足般閃著寒光的，高速旋轉的鑽頭。

    陰影覆蓋了他，遮天蔽日。

    他站在浸滿鮮血的土地上，手指像是要抓住流失的生命似的奮力攥成拳頭……手臂漸漸垂下，手指也漸漸鬆弛了。

    “啪嗒。”軍刀掉落在了地上，他做不到，即使鼓起了全部的勇氣。

    “這真的是……人類可以抵擋的力量嗎……”馬丁的瞳孔，銀白色的光點正在迅速接近，他閉上了眼睛。

    結束了。

    他，與他的戰友們，戰死沙場，終於，可以長眠，安息了。

    然而，胸口沒有傳來被刺穿的疼痛。

    馬丁詫異地睜開了眼睛。

    那個平民模樣，看上去十分疲憊的年輕人，此刻右手散發著冰藍色的光芒，輕飄飄地抵住了那比他腰還粗幾倍的鑽頭。

    “喂，”那個年輕人回過頭對他說道，“一會兒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可……可以。”

    “謝謝，稍等一會兒，”那個年輕人說道，“我先處理一下這個，大家夥。”

    飛雪和冰花自他的指間螺旋狀地爆開，像一股龍卷風，瞬間吞沒了那個銀白色的怪物，將它化作了一座巨型冰雕。

    年輕人的身上燃起一層銀色的火焰，馬丁的皮膚忽地被灼地很疼，他不由地退後了兩步，用手遮住了眼。

    “喝——啊！”年輕人一拳揮出，轟在閃爍著藍光的冰雕鑽頭上，宛如蚍蜉撼樹般的場景。

    龐大的冰雕化作了一地的冰片，亮晶晶地反射著不遠處城中戰場紅色的火光。

    “咯啦，咯啦。”年輕人踩著冰片向前走了幾步，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尋找著什。

    “沒有啊……什都沒有。”他搖了搖頭，腳下忽然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

    馬丁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來，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上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