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沒有猜到今晚有雨。

    晚間新聞的女主播為此抱歉地吐了吐舌頭——事實上她並沒有這做，但楚燕晚飯的時候稍稍多喝了一杯馬提尼，於是她看到的世界與本來的世界由此變得不太相同。

    外麵下著雨，室溫舒服，喝完牛奶的小母貓橘子趴在關掉的烤爐上“咕嚕咕嚕”地在喉嚨吹泡泡。楚燕並沒有辨別貓的性別的能力，但她憑借橘子優雅的步調和甜糯的嗓音判斷它是個小姑娘。盛酒的杯子空空見了底，晚間新聞好像永遠也等不來happy  ending。雨就這下著,  沒有人喊停。

    係著橘黃色圍裙的女服務生窩在沙發椅，烘焙店暫時沒有了生意，楚燕眯著眼睛，酒精的效力順著腸胃神經一點一點往上蔓延。她幾乎從來不喝酒，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之所以這說是出於直覺，事實上今天和過去的每一天沒有多大不同，但直覺總是很準的，所以今天必定有特別之處。

    但是這一天已經過去一大半了，時鍾已經指向了八點，但仍然什事都沒有發生。楚燕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直覺起來。但這個世界就是那讓人捉摸不透，正在楚燕懷疑起自己從未出錯的直覺起來，門鈴聲突兀地響起。撐著暈暈乎乎的腦袋探出身子。

    “您好？”

    “啊，請問能借一把傘嗎？外麵的雨實在太大了，但我必須盡快趕回去。有好多人正在等著呢。”

    楚燕從沙發椅站起來，烘焙店門口的自動門正在緩緩合上，一個渾身濕透的女生站在紅地毯上，手還提著一個裝滿了綠色啤酒瓶的袋子，橘子看到有客人進來馬上喵嗚叫了一聲。雖然喝了點酒，但在這樣的情況也能勉強保持腦袋清醒。那個女生站在門口盯著在烤爐上伸懶腰的橘子，楚燕從換衣間拿出幹淨毛巾和衣服地給她。

    “很抱歉啊，店沒有多餘的傘了，不過倒是有個淋浴間，一般都是員工使用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話……”

    女生猶豫了一下，乖乖伸手接住,  去了淋浴間。

    感受著熱水呼啦啦地順著頭發和脖頸線漫過鎖骨流向股間，看著水汽婷婷嫋嫋地盤旋上升，百茗忽然就佩服起自己的生命力來。

    今晚有這個秋天為數不多的一場大雨，被她碰上了，如果一直待在店麵那也沒事，偏偏還是在出門的間隙。提著啤酒從便利店跑出來沒多久，百茗就覺得很冷，但氣溫這種小事還不足以讓她放棄，店還有好多人在等著她。雨水順著衣服緊緊貼合皮膚，有種非常微妙的刺痛感。

    跑了一半的路，百茗就開始找避雨的地方，嘴唇凍得發紫，身體不停地抖。這場雨有點奇怪，明明是九月卻給人一種十二月的感覺，驟降的溫度有那一瞬間讓她甚至以為自己今晚要死在這場決絕的雨麵了。

    但顯然命運並沒有打算讓她就這簡單地死去，百茗在雨麵跑了十分鍾，終於還是堅持不住跑進了一家店鋪。這家店她曾經來過，對這個向她提供毛巾和免費熱水浴的女孩有很深的印象。這家店有一種口感和其他所有烘焙店都不一樣的麵包，而那種麵包正是出自於這個叫做楚燕的女孩之手。

    說來也是奇怪，百茗對楚燕的好印象和那種口感獨特的麵包一點關係都沒有，但究竟是源自於什就連她自己都很難說得清楚。

    洗完澡出來,  楚燕還坐在櫃台後麵，懷趴著那隻被她叫做“橘子”的貓，至於這個不太適合作為貓的昵稱的含義，楚燕曾經解釋說是因為她和橘子皮一樣都喜歡待在烤爐頂上。

    “可烤爐頂上的橘子皮不是被人們放上去的嗎？關它喜歡什事？”百茗曾經問道。

    “但不管是橘子還是橘子皮都沒有因為感到難以接受而憤怒地從烤爐上跳下來啊。”楚燕這樣回答，百茗依舊覺得哪不太對，卻也找不到什理由反駁。

    百茗不太喜歡貓，在她的記憶與認知，貓是一種與靈魂相關的神秘動物，雖然不至於說會給主人帶來厄運這嚴重，但總歸不能算作吉兆福星。就像楚燕懷的橘子，杏仁般的瞳孔就那樣似有若無地看著她，帶著若隱若現的危險的美感，讓百茗覺得有些心顫。

    “說說吧，怎會提著那一大袋啤酒。”

    楚燕搬了一張椅子放在櫃台後麵，拍了拍讓她坐下。

    也沒有什好隱瞞的，百茗把今晚的事如實告訴了楚燕，從約好的程文秋和陳思允，以及碰巧到訪的韓子城，以及自己那種奇怪的“少了一個人”的感覺。楚燕聽得很認真，尤其是當百茗說到那古怪的錯覺時，還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我今天也有一種獨特的感覺。”

    “你也？”百茗有些驚訝。

    “不過不像是你那樣具體的‘少了誰’，而是一種模糊的感覺。”楚燕站起來給自己和百茗各衝了一杯熱可可，“來一杯吧，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幸好跑到了這，也多虧了你在。”

    兩個人對著彼此淺笑著，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畢竟她們隻是見過十幾次次，買過十幾次麵包的交情，離幹脆利落地聊天還差了十萬八千，如果是平時，楚燕憑借幾年工作下來的待客技巧，還會好一些，但由於晚飯時那杯罪惡的馬提尼，暈暈乎乎的腦袋已經不支持她不斷地發起新話題了。

    就在這時，牆上的電視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畫麵像是受到了某種幹擾一樣不斷地抖動起來。

    眼睛一開一闔，視線漸漸清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陰雲密布的天空，細密的雨絲打在劉燁的臉上，一綹一綹的冰涼，眉心不再疼了，但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重的不像是自己的一樣。

    指尖的觸感毛糙而略顯軟糯，腦後的頭發濕漉漉的，劉燁發現自己躺在柏油路麵上，兩邊是陌生的街景，燈火闌珊，零星地點綴在高樓大廈上。旁邊是一個極具現代感的的車站，合成玻璃做的頂在雨中滴滴答答地響著，保護著下方的溫座椅。

    好安靜，空氣中隻有雨的聲音。劉燁眼神迷離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記憶一下子變得好遙遠，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

    這是哪兒？我為什會在這？我要做什？

    我……我是誰？

    想不起來，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但卻什都想不起來。

    忽然，一把黑色的傘替他擋住了雨。

    劉燁抬起頭，握著那把傘的是一隻玉石般的手，而那隻手的主人有著金白色的長發，赤裸的雙足隻有前半腳掌貼在地麵上，腳跟微微懸空著，衣服是那種極其簡單的罩衫，但卻看不到任何裁剪的痕跡。

    “卡洛斯……”

    腦海驀地浮現出來一個這樣意義不明的名字，下意識地念了出來，但劉燁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殘留嗎……”那個奇怪的人喃喃自語了一句，劉燁站了起來，發現自己是站在馬路的中間，這條街上並非是沒有行人，而眼前這個渾身發光的古怪家夥是絕對不該被忽視的，但所有的人都好像是沒有看到他一般。

    “你是……我……小心！”

    還沒等他說出一句順暢的話，忽然間一輛卡車從前方駛來，下著大雨，而那個司機卻一點都沒有減速，就這徑直向著他和那個發光的人衝了過來。劉燁下意識地想躲，但已經來不及了，卡車猛地撞了上來，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