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再無它言,沉默著到了客棧,孟鄰伶倒是急切地想告訴阿梨這個好消息,不待酈禦卿說著什,她沒再聽,又跑上了樓閣。
“阿梨,阿梨!”她喚著阿梨,推開了她的房門,頓時被一股濃烈的酒味給吸引了去。她直望去,隻見著客棧窗戶旁靜靜坐著的阿梨,以及她旁邊擺上的有那凳子高的酒壇。
她走了進去,看了眼酒壇,皺眉,她問:“阿梨,你這是……放了這兩壇酒在屋中作甚?”
阿梨目光呆滯,一直望著窗外的某個方向,在孟鄰伶又喚了她一聲之後,她的眼終於有了點點焦距,緩緩回頭,她的目光留在了孟鄰伶手中的小琉璃瓶上。
早在之前,那道結界被打破之時,她便感知到了……
一笑,她道:“謝謝你,還有……那位仙人。”盡管她的聲音中性,可聽上去還是那柔弱溫婉,隱隱還有絲絲喜悅。
“不用客氣,阿梨。”說罷,她又看了下酒壇,問:“阿梨,你喝酒了?”
阿梨搖搖頭,可又看了眼酒壇,漸漸陷入沉思,孟鄰伶好奇,對此也是無奈,阿梨她精神雖恢複了,可這恢複得也太安靜了。
坐到一旁,她取勺斟滿了一壺,為阿梨倒上,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這離都的存梨酒挺好喝的,初來時我飲上了一杯,也真是香醇甘甜,再聽聞這間客棧專供此酒,阿梨,見你開了蓋卻一滴未動,怎不試上一口?”孟鄰伶舉杯邀飲,偏頭笑著看向阿梨。
如此,等來的還是她的沉默,孟鄰伶垂眸,伸回手。
“這並非存梨酒……”
突聽阿梨這一句,孟鄰伶一滯:“什?”
阿梨抬眼看著她,也不知她想起了什,眼有些濕潤,舉起酒杯,輕輕搖晃一周,她道:“這並非存梨酒,這酒,隻不過是封存了近百年的普通酒釀罷了。”
……
近百年!?
那豈不是百年好酒了嗎?這一算,也不算什普通酒了吧!?
“阿梨,這酒,你從何而來?”似是發現了什好物,孟鄰伶有些激動地問她。
可阿梨竟是愈發沉默了。
抹了眼角的淚,阿梨緩緩道:“曾經有一個傻乎乎的笨蛋,知道我不喜酒,便將家所有的酒都給運了出去,埋存在了離都外部小木屋下的酒窖了,誰知……,這一封,就是近百年的時光。”
這些,也是曾經的陳夫人念叨時說與她聽的,還說了很多很多,可她也記不清了。
她見阿梨在笑,可笑著笑著,又落了淚,孟鄰伶放下了酒,為她擦拭眼淚,阿梨怔愣,呆呆看著孟鄰伶。
她也不知為何,這種感覺很是微妙,自那晚以後,無論是誰一旦靠近她,她也隻覺惡心寒滲,許是近百年了沒一人如此靠近她吧,她的感覺,很是陌生……
“阿梨,你曾經也是仙人,對吧?”
不知孟鄰伶為何這問,阿梨想了想,點頭。
“有的人,生來便是仙人,因為他的親人,長輩們也都是仙人,仙人修為達到一定程度,也便成了傳說中執掌萬物的神,相比於普通人,這兩者的區別之一,也便是壽命……
作為修士,我們每每決定踏上修仙這一步以後呢,就必須得看淡一個人的生死,由於親人,愛人的仙根,資質不好,他們沒法修仙,所以,在我們一點點因仙法而強大的過程中,他們也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老去,最終死去。”
對上阿梨的眼,孟鄰伶一笑,深吸一口氣,又繼續道:“阿梨,我的娘就是這樣的,娘她很久很久以前就離開我和爹爹了,以前我難過的時候,爹爹都會這告訴我,他說他已經失去了娘,不能再失去我了,所以我為了能陪著爹爹,就特別努力的修煉,哪天要是成了仙人,就好了哈哈哈……”
“阿梨,我這跟你說,你應該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孟鄰伶笑著問她,阿梨雙目無光,良久,道:“明白,仙人,修士,都會失去一些重要的人,他們走了,離開了這個凡世,隻留下一具軀殼和生前遺物供我們思戀,可偏偏,我們的壽命還長,更諷刺的是,我們不能陪著他們去死!”
因為……
仙人亦或是修士若是能修煉到延長壽命的地步時,體內各會漸漸出現一物——神魄,內丹。
若真是殉情,修士還好,不過是內丹一破,修為盡散,而仙人或者是神,便是毀了神魄,而後消失殆盡,便好似……從未出現,從仙譜上除名。
孟鄰伶好想說,阿梨你現在是一個普通人了,可以去陪他了,可她又不願此刻的阿梨死去,她孤孤單單在凡世間苟且偷生百年,理當在消了一切煩惱後好好活下去才是啊!
她靜靜看著阿梨,不知該說些什,聽到門口有動靜,二人看去,見著酈禦卿走了進來,他也靜靜的,麵無表情。
“他在等你吧。”
不明白酈禦卿這話是什意思,孟鄰伶想問,阿梨卻先開口問他:“你這話是什意思?!”
酈禦卿看她數秒,搖搖頭:“哎……淒淒癡情郎,盼卿百年餘,我想,每逢中元時,他都會來看你,陪你吧,可惜你看不到他,以這時日,他本是能入輪回轉世之道的,可為何沒入,我想,也是因為你吧……”
孟鄰伶訕訕看向阿梨,見她神情恍惚,良久,阿梨斷斷續續道:“他傻傻的,陪著我有何用,我早就……早就不是曾經的那個阿梨了呀!我……那個笨蛋怎的不知,我也在等他,就算,就算他最終娶了別人……”
阿梨哭泣,此刻,她已經不知該怎辦了,又或許,她早就已經放棄了,從那一晚開始,從他死去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放棄與他的期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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