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菲斯揉著額頭。他一定忘記了什，又被某些新奇的好事填滿，怎也想不起來。

    見習修女小姐看看他：“你有心事，在想什呢？”

    嗯，我在想什呢……

    格菲斯抬起頭來。迎著鮮紅的晚霞，他已經可以看見自己住的沿街兩層聯排小屋。

    從執勤的教會學校那出發，要穿過整個街區，再爬上可以望見海峽的小山坡就到了。

    一層是會客室、廚房、盥洗室和小小的書房，後門還有一個小花園。二樓有兩間臥室。上下兩層都有凸肚窗，雖然談不上多寬敞，但是非常明亮舒適。

    “興許是要付房租了~”格菲斯想起這個月的薪金還沒發，房租得拖欠幾天，不禁咧起嘴來，“我還是覺得每月120銀郎太貴了，薪水和津貼一到手就花出去了，攢不下錢唉~”

    這真是一樁心事！

    他算著自己的收入，100銀郎的月薪和50銀郎的序列8非凡者補貼，如果有任務可以拿到額外獎金。但是，他現在是埃米爾區非凡者小隊的巡察，並不是可以去獸人的村搶東西的強盜，日常工作也是打擊非法附魔物品交易、巡邏和找貓什的，哪來額外的進項……每個月的錢扣掉房租，剩下的吃飯穿衣花費就很緊張，公共浴室都要去不起了。

    “是喲~”女孩也應了一聲，“我花錢太大手大腳了，檢討檢討，以後每周隻能吃兩次羊肉！”

    克麗絲塔是教會的見習修女，不知道什時候才能擔任正職，現在隻有零花錢性質的補貼和一些津貼，比格菲斯還要寒磣，分擔房租都力有未逮。

    好在，軍隊和教會有下發常服，克麗絲塔的教會津貼雖然不高，但是也有些特別的福利。

    正說著，街邊廚房的大嬸探出腦袋，瞧見本地非凡者小隊的兩個巡察手挽著手從窗台下走過：

    “喲，姑娘，來嚐嚐燉雞的火候是否恰到好處？”

    “那多不好意思呀~！”克麗絲塔樂的說著，接過大嬸遞來的一隻雞腿，啊嗚咬了一半，然後把剩下的塞進格菲斯嘴，吱吱嗚嗚的問，“大叔的膝蓋還疼？”

    “托你的福，傷口已經愈合了，你們教會的姑娘就是能幹，長得還好看，”大嬸絮絮叨叨的說起來，“我家男人每天惋惜著不打仗了，那上百桶賣給軍隊的白葡萄酒該賣給誰好，可惜了這幾千銀郎的生意，真愁人。姑娘，教會那節日的供應準備好了？若是主教大人還有短缺……來，再吃一塊！”

    見習修女小姐接過遞來的雞翅，像倉鼠一樣蠕動著腮幫子望著大嬸：“不打仗了是件好事~”

    “也是好事~”大嬸跟著點點頭，“就是這上百桶……”

    “讚美國王！”女孩嚷嚷了一句，踮起腳尖去瞧窗戶後麵的大鍋。

    “讚美國王！”大嬸急忙應道，然後看看自己的燉雞，“你要不……”

    這時候，遠處的山上隻有國王登基和節日才敲響的大鍾突然嗡嗡地發出令人喚醒鼓舞的響聲。

    “快，格菲！快來！”

    女孩挽著二級小隊長的胳膊，飛快的奔跑起來。他們穿過街區，往最熱鬧的市集奔去。

    “嘿，這不是回家的路！”

    格菲斯剛剛嚷嚷了一句就被人海淹沒了。

    市集的廣場上，四麵八方都是人，有從門跑出來的，有從窗口跳下來的。街道的中心給馬車讓開路。最前麵的車上站滿了紅衣紅褲紅麵具的小醜，身穿花衣吹圓號的滑稽角色。街邊擠著男男女女，貴族，商人，修士，騎士和農民。大家尖聲喊叫，打打鬧鬧，車上的小醜用裝了麵粉的蛋殼和五顏六色的花球扔他們。

    “來了來了！”克麗絲塔把裝了羊肉和蘿卜的袋子塞進格菲斯懷，一轉身就撲到他的背上，“抓好口袋，快把我舉起來！”

    “你要做什！”格菲斯驚了一跳。四周好些街坊的熟人，教會最漂亮的修女正手腳並用的騎到他的脖子上。

    格菲斯心情好的快要飛起來了！

    “番茄來了番茄來了！”

    生氣勃勃的人群發出齊聲的叫喊，老遠就看到後麵的馬車上農夫們抓起豐收的番茄朝著人群扔過來。

    “快去快去！靠近一點！”克麗絲塔拍著格菲斯的腦袋，“快到路邊去！免費的番茄最美味了！”

    格菲斯急忙擠開亂糟糟的人群。到處彌漫的興奮情緒讓大家都跳了起來，揮舞雙手去接砸過來的蔬果。置身於這樣嘈雜混亂的場麵，格菲斯連方向都辨不清了。

    在揮舞的手臂間，他瞧見車上有個農夫抓著顆番茄，像投球一般右手舉起向後，左腳向前抬起，身體微微後仰。

    格菲斯隻覺得心跳了一下，一絲寒意和汗珠竟然從脊椎和額頭上冒了出來。

    番茄帶著呼呼風聲拍在一個人的臉上，炸開紅紅的漿液。

    “吼啊——！”

    人群齊齊歡呼起來。馬車上的農夫得了鼓勵，鋪天蓋地的番茄遠看像是一片紅雲，落在拜耶蘭市民的頭上就是一團團酸酸甜甜的好味。被這雨點般的蔬果掃過，黑壓壓的人群綻開了成片豔麗的紅花，亂哄哄的笑聲和叫聲連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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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菲，用力，再高一點！”克麗絲塔催促道，伸出手敏捷的接住了一顆完整的番茄。

    “好耶！”她彎腰把番茄塞進格菲斯捧著的紙袋，“保護好了，我再接一個！”

    格菲斯急忙護好口袋。當他抬起頭的時候，望見遊行隊伍有輛花車，上麵拖著半截不知哪搜來的石雕。雕像是一位窈窕動人的女子，有著長長的尖耳朵，她手持長弓，長發及腰，身形輕盈，哪怕是冰冷的石像，也能讓人油然而生一種在看著林間小鹿的身影。

    格菲斯張了張嘴。他似乎有話想說，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模糊的記憶如此飄渺，又看不真切，令人揪心。

    “轉身轉身！”克麗絲塔拍著他的腦袋，“番茄車出現在我們的三點方向！”

    她急著轉過身去，話剛說完迎麵就飛來一個特別大的番茄，“啪唧”一聲拍在她的臉上。

    格菲斯突然就覺得被誰拉了一把，披甲還帶著教本的克麗絲塔仰麵向後倒了下去，帶翻了格菲斯，然後稀嘩啦壓倒了一片人。

    ……

    克麗絲塔點燃爐火，燒水的同時把羊羔肉切塊，在煎鍋抹開黃油，倒入胡蘿卜和洋蔥塊翻炒，然後加入羊肉，小心的取了些胡椒，一起煎炸。

    格菲斯急忙翻箱倒櫃，找到小半瓶葡萄酒，灑了一些來調味。

    “你好奢侈啊~”女孩一邊說一邊拉拉他的袖子，“快給我喝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