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書……”

    李同離開後，張秋璃失魂落魄的房中走出。

    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天空太過耀眼，仰麵，閉眼，沉默。她想不到皇帝會這輕易答應放她出宮。她以為他會挽留，但她隻從他眼中看到拒絕和恐懼。

    “如果一個愛你的人不再願意再盯著你的眼睛看，那他的心，也就不在了。”

    她身上的紅成為荒蕪院落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腫著眼，跳起一支久違的舞蹈，破爛的衣衫遮不住雪白的肌膚，像一隻翱翔於天際的鳳凰，高高躍起，最後落在地上，俯首，發出涅槃重生前悲鳴：“祝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可是她心中的皇帝再也看不見這一幕，也聽不見這一聲了。

    這是夏的最後一天，永安殿中，大胤朝廷的權力中樞文淵閣三位輔政大臣及六部尚書在四位身著蟒袍，手持金印的太監的注視下，局促不安地喝著茶水，而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於三年未理政務的皇帝，突然召集他們前來議事。

    “王公公，陛下這次召臣等前來所為何事？”方才入職文淵閣兩年，主管禮部和戶部的胡遠修問道。按站隊劃分，他是屬於閹黨一派，是由王傳一手提拔的親信。

    此問一出，其餘大臣皆附耳過來，這也是他們所在意的問題。

    沒等到王傳回答，他左邊的中年太監率先瞪了胡遠修一眼，道：“王大人為官多年，應該知道揣摩聖意是最要不得的事。陛下該讓我們知道的時候，我們自然會知道。”

    四獸之中，王傳被稱為“凶虎”，而這位中年太監名叫劉正福，綽號：“惡狼”，剩下兩位分別是“奸狐”肖孟，“貪豬”霍山。

    “是下官多嘴了，還望劉公公恕罪。”胡遠修賠罪道。

    “正福，不要對朝廷官員太過苛刻。胡閣老也關心陛下。”王傳耷拉著眼，看著胡遠修，語氣著重強調了“關心”二字。

    這個用詞就很微妙了，什事需要關心？胡遠修絞盡腦汁的想，難道是陛下龍體欠安，要商量立儲之事？皇帝體弱多病是朝野皆知的秘密，而且沒有子嗣，導致諸多藩王虎視眈眈。

    老牌文淵閣輔政大臣鄭鐸，屬於中間派，他問道：“王公公，陛下近來龍體安康？”

    王傳喝了口茶，抬起眼皮：“陛下萬乘之尊，上天庇佑，龍體自然無恙。”

    胡遠修有些糊塗了，龍體無恙？那不可能是立儲之事。正當眾人陷入胡思亂想之際，殿外傳來高喊：“皇帝陛下到！”

    眾人紛紛起立，出殿迎接：“吾皇聖躬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安。”李同進到殿中，坐上龍椅，眾臣跟進殿中，低頭站立。這多年沒見過皇帝，規矩倒是沒忘。

    “眾愛卿不必拘禮，賜座。我們君臣許久沒有見麵，朕要好好和你們聊一聊。”

    “陛下仁德，體恤臣工。臣等不甚感激。”鄭鐸道。

    “哈哈哈，各位都是國家柱石，有功於江山社稷，應當的。”

    “仰賴陛下天威。”

    “朕今日召見眾愛卿是想要與你們商議一件事，皇後身體抱恙，難以勝任管理後宮之責。朕想立錦妃為後，明日便昭告天下。”

    眾臣聽到這，哪有人不明白皇帝的心意。這些年皇帝後宮的荒唐事，他們可沒少聽說。皇後張氏雖是世家出身，但與官宦無關。在大多數人眼中隻是個有點錢財的小家族。當年立後之時便有不少人反對，全憑皇帝任性的堅持才得以成功。

    至於錦妃的來曆，眾所周知，她是陛下身邊得寵的肖公公的親族，四獸如今在朝野黨羽甚多，誰敢觸其鋒芒？

    身為閹黨的胡遠修第一個站出來道：“陛下聖明，錦妃娘娘溫良恭儉，正是不二人選。”

    對於胡遠修火急火燎的馬屁，其他大臣心中暗笑，後宮也要有別的人選。

    “你是？”在記憶中，李同並沒有見過這位大臣。

    “臣胡遠修，現任文淵閣輔政。”

    “原來的馬朗呢？”

    王傳在一旁解釋道：“馬朗因為誹謗陛下，惑亂朝綱，已經下獄了。老奴向陛下稟報過的。”

    他確實是稟告過，卻是在皇帝與錦妃恩愛之時，隔著房門說的，那時皇帝哪有心思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