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潯一去三日,黎隨為著一樁陳年舊事,日日天將明之時,守在隱朝庵偏門喂蚊子。
起初秦稚瞌睡方醒,打門邊見著張鼓臉,條件反射關了門。不過黎隨一個長在黎皇後膝前,城中紈都要討好的人,自然沒有崔潯那般好打發。
他徑直闖了隱朝庵,甩著隨身玉墜,端坐殿前門檻,逼得住持出麵打發秦稚。
無賴。
秦稚罵了三日,卻也隻得無奈與他前往各處繪景。
是日天色陰沉,大有起風之勢,秦稚無話同黎隨說,埋頭磕著自己的瓜子,隻覺得未曾珍惜柳昭明作畫的日子,至少兩人還能扯些笑話。
瓜子不經磕,手中一捧很快見了底,秦稚低頭,隻見畫卷上屬於渭水的那一片已有雛形,黎隨正做調色。
不得不說,黎隨作畫的本事著實高出柳昭明不少。
他將赭石往邊上一丟,取下叼在嘴的筆,邊填色,便與秦稚說話:“崔潯這個人嘛,有時候著實無趣得很,不過知道的多。你怎不問問他怎說動我來替你作畫的?”
兩人之間無甚話題可講,自然隻能牽扯到崔潯身上。秦稚拍拍手,把殘留的瓜子殼拍落,搖頭道:“兩位大人之間的事,不好多問,也不必多問。”
左不過是達成了什交易。
黎隨咬了咬筆杆,做沉思狀:“他對你事事上心,怎覺著你對他這般生疏?你們不是同鄉嘛,怎不見得有多親近。”
連他都瞧出來秦稚處處躲閃,將一應好意拒之門外,更不必提崔潯,身在其中,自然更能感覺出來這份疏離。
“發生過什?”黎隨繼續問,“難不成你就準備一直和他這幅樣子相處?這可比老死不相往來更叫人難過。”
秦稚笑了笑:“我自然是感念崔直指顧念同鄉的。”連崔潯都問不出來的話,她自然也不想和黎隨說得太明白,隻是生硬地岔開話題,“黎大人餓了吧,我去買些吃食過來。”
她起身要走,很是有些倉皇逃竄的意味。黎隨抖了抖筆,眼一轉,喊出一句話來。
“既然你感念他,那若是崔潯有難,你幫不幫?”
秦稚詫異回頭,不解其中之意。
黎隨擱筆,長歎一口氣,做出個十足十的痛心模樣:“昨日有書信傳到蘭豫府上,並非崔潯手書,而是由人代筆。信中有言,流民犯上,崔潯身先士卒,然而寡不敵眾,淪為流民手中人質。楊子真派人前往營救,不過唯恐傷及崔潯,不敢輕舉妄動。這封書信傳來,也是想讓蘭豫幫著想個法子。”
秦稚背在身後的手一緊,臉上卻半點不露:“可城中未曾聽聞此事。何況崔直指文治武功不落人後,流民而已,如何擒得住他?”
“不張揚是怕驚動城民,免得人心惶惶。”黎隨全然把自己代入戲中,演得逼真,“若是三五人,自然奈何不了他,可若是百十人,皆是百姓,他又不好動兵械,自然隻能束手就擒。喏,給你看這個。”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玉墜,是前幾回喝醉酒,從崔潯那騙來的,上頭刻著崔家的字樣。
“這是他隨身之物,與信件一同被送回來的,我再是喪良心,也不會拿他的安危來同你開玩笑。”
秦稚眼中神色一凜,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下來,黎隨一見,知她信了大半,複又道:“蘭豫捏了個法子,借聲東擊西之法,由身手敏捷之人夜探,或許能趁亂把人撈出來。我把這事兒告訴你,也是想著,崔潯說過自己不敵你,又是女子,行動自然比男子敏捷。”
“黎大人過譽,花拳繡腿罷了,能糊弄糊弄人,正事上擔不了重任。”秦稚回神,勉強將緊握著的拳頭鬆了開來,把手中汗意在腰間蹭了蹭,“諸位大人本領自在秦稚之上,人命關天大事,秦稚不敢擔此重任。”
看熱鬧可以,沒必要把自己攪和進去,何況那人是崔潯。
秦稚深吸了一口氣,把這點奇怪的念頭壓了回去,故作輕鬆地笑道:“大人想用些什,餅餌還是胡辣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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