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的紅木茶案上用青瓷盛著兩盞清茶,已經快要涼了。
楚昭還沒有醒來。
“宗主沒有大礙,可能是最近操勞的事情太多,有些疲累,過一會兒應該就醒了。”李錦看了一眼閻澤,輕聲說道。可她微微皺起的眉頭卻並沒有因為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而舒展開。
閻澤沒有應聲,隻是沉默地維持著雙手成拳放在膝上的姿勢,看著眼前那盞茶逐漸下沉的細葉,目光沉沉。
他可以確定,楚昭直到躺平在自己懷,指著鄭家千金說完那半句意有所指的話裝暈時,都是清醒著的。可當他配合她伸手作勢探她的鼻息,卻意外地發現楚昭的氣息時斷時續,陷入了昏迷,連李錦長老都看不出問題。
一切發生的都是那樣順其自然,卻讓他束手無策。
榻上那人就躺在那,安安靜靜。
就好像,死了一樣。
怎會這樣呢,她不應該是來混淆視聽,防止那些勾當被發現的嗎。
在所有人麵前演了一出在他看來極為蹩腳的戲之後。
她為什會躺在這呢。
閻澤看著她,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清心峰山腳下的清心宗外門,還是沉靈峰頂妖女楚昭的魔殿。
那都是同一個楚昭。
美好而脆弱的,似乎一個不小心磕著碰著就會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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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還沒緩緩睜眼,嘴角就先勾了起來。
那丫頭動用靈力的第一刻就被她發現了。想法是好想法,可是手段還是稚嫩了些,反被她擺了一道。
她坐起身,對上了閻澤和李錦雙雙關切的目光。
“怎了。”她不解,環視一周,發覺自己已經到了茶水間,正從小榻上坐起來,“我們怎到這來了?”
閻澤收回了目光,給她倒了杯暖茶遞到手,而李錦神色凝重。
此事非同小可,她連宗主都顧不上叫了。
“楚昭,你知不知道,剛剛你可是足足昏迷了一盞茶的時間。”
楚昭拿著茶盅的手頓了一下。
而後她輕輕抿了一小口,淺笑道:“無礙,李長老費心了,大概是之前出關匆忙,還有些未明悟的,剛剛臨時進入境界,一並考慮清楚了才醒來,耽擱了些時間。”
袖中的物質攥緊了片刻又放開,楚昭看向李錦:“剛剛那姑娘,是什人?”
“鄭靈月,南城鄭家的千金。她有問題?”
楚昭搖頭:“不好說,還得再觀察觀察。隻是這姑娘的性子,似乎更適合修煉一些……法器符文什的。怎會到我們主修療愈的清心宗來?”
“她來求學那天,是鄭太守送著來的。太守出手闊綽,直接給外門捐了兩棟宿舍,暗示我們不要管。據說……”李錦神秘兮兮地看了閻澤一眼,湊近了楚昭小聲說道:“這鄭家千金是追著齊家的公子來的。”
楚昭也看著閻澤,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
閻澤:……就算你倆看著我說悄悄話,我也聽到了好嗎。
兩人要避著他說些什,正好他還有事要做,他也沒必要繼續待下去。於是閻澤恭敬道:“晚輩告退,還請師父注意身體。”
楚昭點了點頭。
估摸著閻澤走遠了,李錦這才嚴肅地看向楚昭:“剛剛你徒弟在這,我怕出問題所以沒有說。神魂不穩,無征兆陷入昏迷,小昭兒,你出現這個症狀有多久了。”
唇角漾起一個苦澀的笑,楚昭擺了擺手:“錦姨說什那,閻澤是阿嬤的弟子,像我這樣的要當人師父,還差的遠。”
李錦目光嚴肅,望了楚昭良久,隻是歎了口氣。
他們幾位長老,都是看著楚昭長大的。當年他們在鬼市的一個深巷撿到她時,明明是十歲大的孩子,餓的皮包骨,看起來才不過五六歲大。那孩子渾身都是傷,被不知道哪來的瘋鬼奪了舍,見了人就嚎叫撕咬,招來折磨踢打,不成人樣。
他們把她帶回去治好,可卻落下了神魂不穩的病根。還是邱慈長老想出辦法,讓她日日抄背心法,再加上她有難得一遇的好資質,靠著強大的靈力穩固住了神魂。
如今她再度昏迷,雖然隻是短暫的,原因卻無非有二。
心神不定,靈力不穩。
這孩子很懂事,但卻也太孤獨。
明明身邊有他們在,卻把所有事都放在心藏著,自己一個人扛。她總像是在懼怕會失去現在的一切,逼著自己成長,配上聖女的位置,做一個好宗主。
她和其他幾個長老想都不敢想,在失蹤的那三年中,楚昭過得究竟是怎樣的生活,才會養成了她現在的性子。
不期待,不祈求,不信任,而是不敢。
她看不到楚昭的未來,不知道她一個人齟齬獨行,將會走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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