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漁村嗎?那個海上歌姬,真的有那種人?”
“大海上有著許多傳說,夕陽時的衝天綠光,轉瞬即逝的彩虹橋,還有充斥著死亡和迷茫的骷髏海域。”
老人說:“跟這些相比,海上歌姬的傳說其實也沒那神奇。”
少年是第一次來這個漁村,但他並不想繼續當商人,所以對大海上的鬼故事沒什興趣。
“不過大叔,我們這做真的好嗎?”
少年安迪對著自己的叔父說道:“那可是貴族們想要的人,你去通知,不怕出事嗎?”
“笨蛋。”
老人給了安迪腦袋一巴掌:“海上的男兒,連風暴與海獸都不怕,貴族難道比風暴更可怕嗎?”
“你真不怕?我看你猶豫了好久啊。”
“我,我那是在想怎說才好!”
老人有些臉紅,畢竟剛裝完逼,就被打了臉:“臭小子,你是在懷疑老子的勇氣嗎?”
“是是是,你勇敢,你膽子最大。”
“你是不怕,可我怕啊。”
安迪說:“而且海獸什的,我從來就沒見過,真的有那種東西嗎?”
“你以後會見到的。”
老人沒有詳說,事實上,他也沒遇到過幾次海獸。
這也是常識吧,如果遇到了海獸,他們這樣的普通人怎可能活著回來,早葬身大海了。
“記住了,安迪。”
老人說:“男人可以畏懼死亡,但不能忘恩負義,與其屈辱的活著,不如無悔死去。”
“大叔,我連字都不認識幾個,你整這文縐縐的幹什?”
“啪!”
“哎呀!”
然而,後腦勺又是一巴掌,安迪不滿道:“本來就矮,再打,我就真長不高了。”
“吃你的小魚幹,多什話!”
老人對這個侄子頗為無奈,但又是家的獨苗,他必須好好保護。
隻是,當初的恩情,老人又不能不報。
數年前,老人出海打魚意外遇到風暴,還運氣極差的碰上了海獸。
老人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從風暴中傳來的歌聲卻嚇退了海獸,安撫了風暴,也救了他一命。
正如老人所說,海上的男兒什都不怕,就怕心生愧疚。
他可以不來。
可如果不來,老人怕是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按照規矩,上交稅收。”
漁村口,老人命人將船隻停泊,而前方,當地的漁民已經帶著一桶桶的水產,等候在此。
老人是負責這座島嶼的魚鮮收購商,不過他並非主導,隻是一個大隊伍的小分支,屬於給人打工,沒什話語權的那種。
“不好意思啊,老朋友。”
老人對伊歐蒂娜和她的父親說道:“最近稅收又加重了,現在是十抽九。”
“又加稅?怎可以這樣啊?”
漁民們一聽,紛紛表達不滿。
“可惡。”
“這也太不把我們當人了吧?”
“要我說,幹脆出海,跑遠一點,哪還會受這冤枉氣!”
“跑?我們能去哪啊?”
“隻有靠近內陸才安全,外麵有海獸,一個不小心命都沒了。”
“可留在這,還不是要餓死!”
“這日子,沒法過了。。。”
與陸地上的農稅不同,大海上的漁民,他們捕撈的收獲,大部分都是要上交給當地的商販。
但十抽九,也就是100條魚,隻有10條給漁民。
這樣的賦稅,簡直是要把人逼上絕路的節奏啊。
更過分的是,上麵還會挑選,先把最好的魚都選走,剩下的才是那個給你的10%。
換言之,隻算不值錢的魚,不算昂貴的魚。
有人或許會問,這樣不怕餓死人,不怕有人造反嗎?
他們還真不怕。
因為如果人快餓死了,他們會自己出來,自願成為奴隸。
奴隸是私產,給他們一點食物,隨便找個地方住就能為你賣命。
但自由民呢?
刁民就刁民,還自由民。
什屬於自己的田產,什積蓄,權貴需要你們這樣的人嗎?
不需要!
他們要的隻是奴仆,且越多越好。
至於造反,人家巴不得你造反。
一旦有人造反,奇跡兵種就會出動,區區凡人如何能夠跟掌握奇跡之力的神的軍隊匹敵?
敢造反,死路一條。
而造反失敗的下場,要被奇跡之主斬首,要,就是被送進奴隸市場。
所以兜了一圈,結果還是當奴隸的命,造反圖什呢?
“交魚吧。”
羅德,也就是伊歐蒂娜的父親讓人把魚都送上去。
他們雖然日子苦,可也並非沒有好事,比如老人,他不會克扣,也不會中飽私囊。
這是漁村最大的幸運,遇到了一個好商人。
然而,老人終究隻是個小角色。
他在這不剝削他們,回到了古都,與大部分匯合,還是得自掏腰包,滿足上麵的胃口。
說實話,羅德這座漁村已經算好的了。
有些漁村,根本交不上多少食物,可還是有人定期去收取。
圖什?
稅收還不如中途消耗的路費和成本。
然而無所謂,反正隻是一些糧食罷了,比起真正得到的東西,這點糧食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權貴們如此不顧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
很簡單,是絕對的權威!
哪怕你吃不上飯了,我還是要來收稅。
為何?
因為我要讓你知道,你的主人是誰。
我可以讓你餓肚子,讓你去死。
而你,無法反抗!
每一座村子,每一座鎮子,每一座城市。
無論你在哪,在什樣的山溝溝,權貴們都一定會把手伸過來,然後把恐懼帶到你的眼前。
權貴們會讓所有人都得記住一件事,那便是你們的生命、自由,乃至擁有的一切,到底屬於誰?
權貴不是商人,他們做事,有時候不一定是為了利益,也可能,純粹就是為了開心、好玩、有意思。
權貴:我開心就好,誰管你們的死活。
錢財,糧食?
這些東西,權貴們有的是。
他們現在渴望的是絕對的統治,是無上的威嚴。
權貴知道神(奇跡之主)的可怕,但神不管事啊。
那被神選中的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孫後代,自然要替神,要代表神管理好這片土地。
何謂尊卑?
生死不由命,這才叫尊卑!
連他人的生死都無法掌控,不能讓別人聽到你的名字,便瑟瑟發抖,你憑什自稱權貴呢?
“呼~~~”
老人一輩子都活在權貴們數十年,乃至上百年時間營造的尊卑氣氛之下。
所以對他來說,權貴真的比風暴和海獸更加可怕。
反抗他們,與他們為敵,隻有真正在古都長大的人才會明白,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還有什事嗎?”
“有件事,要跟你說一聲。”
老人將羅德叫到一邊,然後輕聲說道:“快點離開這,上麵的人看中了你家的姑娘。”
“你說什?”
羅德無比震驚,他看向伊歐蒂娜。
少女並不是很漂亮,隻能說是中遊,屬於放在人群中,可以被任何人取代的那種女孩。
“她的名聲傳出去了。”
此話一出,羅德怎還會不明白。
伊歐蒂娜十分神異,她的歌聲宛若天籟,更是有著平息大海怒火,讓海獸退卻的神奇力量。
羅德不知道女兒是怎回事,他的眼界不足,自然不會知曉奇跡之力的存在。
“是,是領主嗎?”
羅德問道:“領主要派人來帶她走?”
這的領主,指的是古都的城主,也就是冬將軍。
可惜,冬將軍作為城主從不管事。
這邊真正的掌權者,應該是以六大家族為首的權貴們,他們才是古都希路恩的管理者,甚至所有者。
“不。”
老人說:“是斯格羅特家族。”
“怎會是他們?!”
羅德和老人也是老相識,他們彼此互利互惠多年,老人給過他和他的父親很多幫助。
“為什?”
“我不知道。”
老人搖頭道:“所以我希望你早做準備,提前將伊歐蒂娜送走。”
“送走?”
“又能送到哪去?”
羅德沒想到壞事還是來了:“你呢?”
“抱歉。”
老人說:“來通知你,已經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而且我也沒有能力保護那孩子。”
老人自身難保,如何能在一眾利欲熏心的商人眼中,守護住一個陌生的女孩。
他們眼睛不瞎,甚至隻要伊歐蒂娜開口,那動聽的嗓音,很快就會被認出來,然後獻給斯格羅特家族。
“那個家族,都是瘋子啊!”
羅德死死握著拳頭:“因為一個女孩有對漂亮的眼睛,就弄瞎了她,因為有一頭漂亮的頭發,就把腦袋砍下來。。。”
瘋子,那個家族的人,全部都是瘋子!
如果伊歐蒂娜落在他們手,死是最好的待遇,更可怕的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不行,絕對不行。”
羅德很害怕,害怕女兒會遭到毒手,但他又無能為力,什都做不了。
“可惡!”
“為什會這樣?!”
羅德暗自握拳,他強壓住內心的驚恐,接著發自內心的對老人感謝到:“謝謝。”
“說什謝謝,我的命,也是那孩子救的。”
老人說完,猶豫了一下,最終說道:“如果你們要出海,去這座島上,我在那留了一艘船,上麵有幹糧和水。”
“你。。。”
“我本來有打算,如果古都混不下去了,就去蔚藍尋找機會。”
老人自嘲道:“但蔚藍和古都太遠,中途無論是風暴還是海獸,隻要遇到一次,就完了。”
“這多年,我也沒膽子出發,或許這輩子都用不上這艘船了吧。”
所以這是賭博,在拿命賭自由。
“不過,誰知道蔚藍是什情況,也許,那邊也跟這一樣。”
然而,他們隻是普通人,蔚藍是否真的那美好。
去了那,當真可以獲得幸福嗎?
這個誰都不知道,任何人都無法保證。
荊棘領有意封鎖信息,采用愚民策略,他們的消息太過閉塞。
由此導致的結果便是,普通人寧願成為奴隸,也不敢拚死一搏。
“我知道,你可能並不信任我。”
“但我敢以我的生命,以我侄兒的性命,還有我的家族起誓,”老人說道:“我絕不會做傷害那孩子的事,請你放心。”
他說的話是真的,但隻憑三言兩語,就要讓一個父親帶著女兒,離開生活多年的故土,流落海外。
這,未免有些難以想象。
可老人知道,斯格羅特家族就快來了,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隻不過,羅德是否願意走,老人沒法幫他做決定。
言已至此,老人盡了力,可以放心離去了。
“或許,是時候逃出去了。”
羅德他送走了老人,他歎了口氣,然後帶著女兒來到了島嶼的某個山崖下。
“阿爹你帶我來這做什?”
“斯格羅特家族盯上了你的聲音,”羅德沒有隱瞞,將事情告訴了女兒:“我們得走了。”
“那個老先生,他。。。”
“我們不能用他的船。”
首先,並不安全,羅德還是無法信任老人。
此外,羅德早在女兒展現異象的時候起,就做好了逃離的準備,所以他並非毫無準備。
“這是!”
在山崖的岩洞中,羅德解開了繩索,隻見一艘不是很大的木船緩緩駛出。
十年來,羅德都在為這天做準備。
他要帶著女兒離開這,去新的海域尋找機會。
至於大海上的危險,伊歐蒂娜的歌聲太過奇特,海獸和風暴都會避開。
有這樣的力量,他們什地方不能去?
或許還是有危險。
但今天的狀況是不走不行,如果留在這,隻有死路一條,與其如此,還不如出海尋找一線生機。
“阿爹,我們真的要走嗎?”
“對不起,伊歐蒂娜。”
羅德說:“阿爹無能,保護不了你,不得不讓你跟著我冒險出海。”
“沒關係。”
伊歐蒂娜露出了溫柔的微笑:“隻要跟阿爹在一起,哪都一樣。”
“阿爹你放心,出了海,伊歐蒂娜就拚命的唱歌,”女孩笑道:“我會把天上的烏雲,把海下的怪物,都唱跑掉。”
“嗯。”
看著女兒的笑容,羅德內心生出了無限的勇氣和信心:“交給你了。”
·
“嘩啦啦~~”
希路恩的漁場中,一個身穿執事服的少年,帶著個侍女走在過道中。
兩旁的魚腥味撲鼻而來,可兩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些味道。
“哥。”
“叫扈從大人。”
少年並不是真正的執事,他其實就是個男仆。
但為了炫耀,少年特地穿上了這身衣服,來到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報當年的胯下之辱。
“大人。”
“大人早。”
“他真的回來了,會不會找我們麻煩啊?”
“是你欺負的他,跟我可沒關係。”
“他看過來了,快低頭,快把頭低下!”
“看不見我,他看不見我。”
“。。。。。。”
哪怕隻是個下仆,但騎士家的下仆,跟這些賣魚的商販不一樣。
少年步入了上流圈子,能跟著騎士大人,見識各種大場麵,而他們,這輩子都隻能待在漁場,呼吸腥臭的汙穢氣味。
當然,這是少年故意做出來的,他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這簡單和庸俗。
“幹嘛把我叫過來?”
侍女是少年的妹妹,她不是很懂哥哥的想法:“我這身衣服可是剛發下來的,要是弄髒了,免不了一頓毒打。”
“一點險都不敢冒,你怎爬上大人物的床?”
弗萊說:“正好鍛煉一下你的膽子。”
“我才不想被那頭肥豬壓在身下。”
少女叫伊蕾娜,她跟哥哥弗萊不同,並沒有向任何人炫耀的想法。
兄妹倆的母親是古都的妓女,聽說也曾仗著姿色,想要爬上權貴的床。
可結果卻是,因為無權無勢,沒有靠山,她在夜被套了黑袋子,劃破了臉。
老爺嫌棄變成了醜八怪的她,將其丟出府邸。
於是,沒有一技之長的母親淪落紅塵,成為了最低賤的妓女。
伊蕾娜和弗萊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兩人相依為命,且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
弗萊運氣比較差,沒繼承母親的美貌,長得獐頭鼠目。
不過弗萊能說會道,特別是拍馬屁的功夫實屬一流,因此被一位騎士大人相中,成了他的男仆,然後在不久前,升為騎士扈從。
至於妹妹伊蕾娜,她很漂亮,比母親還要漂亮。
“什叫肥豬?”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