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你說說看。”
“這是為什呢?”
當這個問題從佛提烏的口中拋給西爾時,西爾本想直接以“不知道”作答,但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是與遊戲完全不同的曆史,長公主提前上位,擁有更充足的時間去整理拉羅謝爾的一切,不用再像遊戲那樣,看著自己的弟弟在南方貴族的簇擁下成為新王,而自己的抱負與理想都隻能咽在肚子。
而他在長公主擁有極大操作空間的曆史中,僥幸成為了這位未來拉羅謝爾的掌權者身邊重要的一員。
現如今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著足夠的分量。
這比他預想的要來得更早,但這也恰恰是他所想要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從手環中取出隨身攜帶的拉羅謝爾地圖,將其鋪展開。
“如果陛下有什謀劃,那就隻有從征召令入手了。”他抬起頭,認真地注視著麵前的長公主和佛提烏。
這兩者,一者為拉羅謝爾政治的權力核心,一者為宗教的頂點,此刻對他一名小小伯爵的發言卻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露出了期許的神色。
於是他繼續說道:“在思考征召令為拉羅謝爾帶來了什之前,不如先思考如果沒有征召令,那拉羅謝爾會是什樣的狀態。”
“北疆持續地處於動蕩之中,黑暗生物在對拉羅謝爾的侵略過程中逐漸完成整合,重新成為一個龐大的個體。當它們重新成為龐然大物,加大對北疆的攻勢,在邊境線幾乎淪陷的情況下,兩座重城也必然被攻陷。”
“隨後便是北風之塔淪陷,接著是我們失去對整個北疆的控製。”
“而奧聖艾瑪、新奧威港,乃至帕蘭尼亞,在拉羅謝爾疲於應付北疆之際,會做些什,想必殿下和冕下應該比我要更加清楚。”
“而南方貴族,由於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幾乎不會受到戰爭多少影響。”
“由此可見,王國的整個北部,都會因為戰爭的影響而陷入苦難,難民會自然選擇南遷,流入南方。此消彼長之下,便是南方貴族的壯大。”
“而戰爭顯然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兩年內結束,幾年後,就算猶地亞關以南、索爾科南以北的區域沒有受到過多的影響,南方貴族的影響力也會遠遠超過索爾科南。”
“在對待南方貴族問題上,殿下,我認為不能將他們視為拉羅謝爾的一個個體,而應該將他們視作單獨的存在,甚至可以直接將其視為一個敵對勢力存在。”
西爾深吸一口氣,抬眼瞥見阿納斯塔西婭和佛提烏的神色,相比他剛開口時都要嚴肅了許多,顯然自己的言語確實引起了他們的重視。
屋內一時之間陷入沉寂,幾道呼吸聲交錯地響著。而就在此時,床幔中突然傳來幾聲劇烈的咳嗽聲。
阿納斯塔西婭連忙站起身,掀開床幔,探入上半身。西爾從掀開的床幔下,看到一條幹枯的與骨頭架子幾乎沒有區別的手臂,這讓他一時之間瞪大了眼睛——
這是凱爾森·赫爾曼?
這是他的手?
他低下頭輕咳幾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而阿納斯塔西婭很快抽回身,放下床幔,坐回床邊,向一臉擔憂的佛提烏搖了搖頭:
“沒有更加嚴重……倒不如說情況也不會變得更壞了。”
“繼續說吧,亞德恩伯爵。”佛提烏向著西爾說道。
“是。”西爾點頭,“但征召令……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陛下的這一舉措,我隻能說,征召令可以說,讓拉羅謝爾從必然的頹敗中,找到了一條生路。”
“首先是對外,征召令大舉集結兵力,出色地完成了對北疆邊境線的反撲,並且一定程度重創了亡靈的力量。如此一來,即使亡靈整合完成,已經有所防備的邊境線也能夠扛住來自亡靈的進攻。”
“北疆的問題一旦得到解決,南方貴族也失去了趁機壯大的機遇。”
“而對內,征召令使得全國各地的私軍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一定的削弱。如果要說誰受挫最嚴重,那顯然正好是殿下的心腹大患,南方貴族了。”
“他們為了從征召令的賞金牟利,派出的私軍數量可不在少。哪怕派出的都並非最精銳的部隊,他們的整體兵力受損也是不可避免的。”
“地方貴族的力量削弱,那索爾科南的影響力也會隨之上漲。現如今索爾科南隻需要一兩條軍事或是財政上的政策,便可以將那些貴族拿捏得死死的。”
他再看向床幔,隔著那層白紗,似乎能夠看到那名曾經強壯高大的國王如今瘦骨伶仃的樣子。
“而中央影響力強,地方衰弱,恰恰是在動蕩年間,有利於新王登基的局勢。”
“殿下,這說的話,您能夠理解陛下的布局,究竟是為何了?”
西爾說完,沒有多言,站起身向著阿納斯塔西婭與床幔深深一行禮,隨後緩緩退出了國王的寢房。
在他關上門的前一那,他似乎聽到一陣壓抑不住的哭聲從屋內爆發出,卻及時被他合門聲遮掩。
西爾站在王宮的走廊上,四周一片寂靜。他悄無聲息地向前走著,昏黃而並不明亮的的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僅僅能照亮地麵與半人高的廊柱。
庭院中漆黑一片,脫去了葉片的枝杈上還殘留著前些日子落的雪。
他回過頭去,國王的寢房上綴的金絲邊還在散發著淡淡的光。
像是那位他在這一世,甚至未曾謀麵與對話過的陛下生命末期、最後的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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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在大殿外的台階上靜靜坐了將近半個小時,吹著寒冷的夜風,平複著自己略茫然的心情。
直到身後響起一陣緩慢的腳步聲。
他回過頭去,看到主教冕下正走下台階,麵色平靜,以溫和的目光看向自己。
“冕下。”他站起身,佛提烏和緩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沒有立刻回去?”
“隻是覺得……有點沒法接受。”西爾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殿下呢?”
“阿納斯塔西婭,她稍微哭了一會兒,現在還在忙碌。”佛提烏目光柔和,“沒想到,前幾年還像個小丫頭一樣的她,接下來卻要接過這個王國沉重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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