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睜開了眼,隨即愣住了。
被白光籠罩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成功了——這是一個天馬行空且大膽的想法,也是他在那個時候所能想出的、唯一籌集信仰的力量的辦法。
如果問這個世界上哪的源初教堂最多,那有且隻有一個答案:
聖赫爾科恩特。
這擁有著最多的源初教堂,擁有著最多的神職人員,這是丹亞的信仰發源的源泉。
雖然現在聖赫爾科恩特已經隻剩下了一片廢墟,那些教堂在汙穢爆發的一刻便是其主攻的目標,在汙穢的初始便最早淪陷。
雖然偌大的奧聖艾瑪國土上已經找不出幾個完好的人,那些曾經虔誠的丹亞的信徒都已經支離破碎,還能動的大多是被汙穢浸染的瘋子。
但信徒上供給丹亞的信仰的力量,卻並非徹底消散。
就在那一座座破損的教堂的神像之中——
神像,有著信仰的力量。
這並非什不可思議之事,可別忘了,在新奧威港的奧聖艾瑪人,是怎引動丹亞的神明加護的——不就是以七座經受過無數人頂禮膜拜的神像,與七名大主教的魂魄為代價,才獲得了神明加護的回饋嗎?
這是西爾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信仰之力的來源,而幸運的是,他賭對了。
當他念響丹亞之名時,這些在汙穢中沉淪、早已不滿的信仰之力紛紛予以了他回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可此時的他發現自己並不在那座廢墟似的古城之中,而是站在一片溫和的、被白光籠罩的空間之中。
丹亞的汙穢不見了,女騎士團長不見了,那些鏈接在自己身上的、自各個教堂破碎的丹亞神像中發出的光也不見了。
他感受不到自己體內的力量,低下頭去,自己的身上穿著的是一套莫名有些眼熟的、粗布的簡陋衣服。
新手服。
這是輝耀之路中,新手玩家身上穿著的那一套衣服。
“我……我回到了輝耀之路嗎?還是……”
他正愣神間,一個溫和的聲音在這片空蕩蕩的白色空間中響起:
“亞德恩,我終於見到你了。”
“誰?”西爾下意識警惕,但那個聲音與這個環境,都令他的內心情緒無比舒緩,就像是陷入在母親的懷抱中的嬰兒一樣。
“你可以叫我源初,也可以叫我為丹亞。”
他眼前的白色空間突然翻起一道如波浪一樣的波動,那白色的光逐漸堆積,堪堪凝聚成一道不斷扭動的人影。
“很抱歉,以我此時的力量,僅僅隻能以這樣的狀態來見你。”
“丹亞……”西爾輕聲呼喚著這個名字,而後抬起頭,目光中滿是疑惑。
但他還沒開口,丹亞已經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不過要說清楚這一切,還是得從最開始說起。”
祂溫和地笑著,輕輕擺了擺手,身周的白色突然消散,西爾立刻看到了站在半空中的自己,與那麵露驚懼之色的丹亞的汙穢。
他們都像是一副畫一樣禁止著,一動不動。
“這是獨立的時空,也是我所能掌控的最後的空間。你可以稱之為黑廳。”
“黑廳?那不就是……白環以上?”
“沒錯,所以放下心來,好好聽我把這個故事講完吧。”
西爾徹底放鬆了心態,他幹脆躺了下來,躺在那重新聚集的白色地麵上。
而丹亞的講述,也就此開始。
“這個世界並非是完全由我創造的。”
祂的第一句話,就讓西爾險些坐了起來,他詫異地看著那團白色的人影,而後者的語氣沒有絲毫波動:
“它最初是一塊極其、極其、極其美麗的結晶體,僅僅隻能算得上是一個粗劣的雛形,但是卻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我發現這塊個世界的雛形的時候,立刻起了將其建造為一個全新的世界的心思。隻是當我剛準備著手之時,發現這個雛形中,潛藏著隱患。”
“隱患?”西爾微抬起頭,詢問道,“難道是……”
“那是一股難以言說的力量,在神的文明中,這種力量被稱為‘淵’。”
“淵?”
“它往往與美好的事物伴生,吸引你,將你引入其中,而淵,便是‘汙穢’的來源。”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汙穢產生?”西爾忍不住叫道,“那你們為什還會創造這個世界?”
“因為它太美了。”丹亞的聲音充滿了向往,“那是一種無法想象的美,對每一位擁有著漫長生命的神而言,隻要看到祂,就不可能忍住自己的心思,一定會去雕琢它,將它打造成更美麗的形態。”
“可汙穢……”
“我們最初將這道‘淵’給封印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許是因為哪一位神在實行自己的改造時出現了些許差錯,令封印鬆動,淵的力量泄露了。”
“於是一個、兩個,神們沉迷於這個自己所創造的世界,誰都沒有注意到淵的力量悄然擴散,當我們反應過來之時,汙穢已經產生了。”
西爾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也曾經想過,為什神這樣高高在上的存在,卻會發散出如許多不合常理的“負麵情緒”,來親手毀掉祂們創造的世界。
丹亞的回答,無疑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答。
但他隨即想起什,連忙問道:“那死亡之神特斯呢?為什祂沒有受到淵的力量的侵襲。”
“因為……”丹亞搖了搖頭,“雖然這話說了肯定會讓祂覺得不高興,但原因是,祂實在太懶了。”
“哈?太懶了?”
“死亡之神的存在,是為了為我們這些所謂的創造者捏出的那些生靈尋覓一個收尾的途徑,而隨著我們經曆漫長的歲月,親手締造過數個世界,特斯已經失去了最初的激情,祂隻是給了一個生靈收尾的渠道,便徹底不管這些了。”
“所以……”西爾眉毛直跳,他算是聽明白死亡之神的職務究竟是什了——這不就是他現在幹的事情,給那些神‘擦屁股’嗎?
“正因為祂沒有過多地涉及到這個世界,祂沒有被淵的力量所感染,也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幸免於難的。”
“接下來,便是一場屬於我們的救贖。”
“我們將力量盡皆用於封存自己的汙穢,第一紀元神的紀元在這場神與汙穢的戰鬥中落幕,諸神化為群星遠去,我們決定對這個因我們而沉淪的世界負責,因此對其施加了‘無限重啟’,期望我們留下的生靈,能夠戰勝這些汙穢。”
西爾沉默著,丹亞的幾句話便已經將這個世界的由來、汙穢的由來都講得清清楚楚。
然而正因為理順了這一切,他反而感覺到了一種莫大的悲哀。
紀元的無限重啟,文明的從無到有再到昌盛,那高樓起高樓塌,那數萬年生靈的悲歌,卻僅僅是因為他們的造物主,神,引發的一場鬧劇——
這就是一場鬧劇。
那些蕩氣回腸的英雄史詩,那些絕望文明的最後掙紮,遠到聖白王庭,荷美爾之城,近到樹之心伊蘭達爾、羅威爾·奧博安……
這些的犧牲,這些的離去,在這個真相之前,突然顯得是如此的滑稽——
看啊,你們拚盡全力所做的一切,僅僅是因為你們最上麵的存在的一個失誤。
“丹亞……”他深深吐息著,調節著自己的情緒,片刻之後開口道:“你知道,這樣的真相,沒有人會原諒你們的。”
“我知道。”
丹亞的態度讓西爾吃了一驚,他還以為丹亞會憤怒、或是羞惱,但祂擁有的,卻是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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