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當然知道，拉塞爾之所以會對烏爾希的做法產生迷惑，是因為這孩子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吉爾伯特。

    拉塞爾的本性有很真誠的一麵，所以，他一直覺得，連隻是接觸了這短時間的他都能看清楚吉爾伯特的真偽，那烏爾希，不是更應該看出來嗎？

    那可是在吉爾伯特庇護下長大，並且對吉爾伯特忠心耿耿的烏爾希，所以，烏爾希一些有點和現實不符的做法，就會讓他產生警惕。

    然而，反而是這樣的做法，才是烏爾希。

    那個孩子，從始至終，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吉爾伯特去過自己的人生……他一直對家族的學徒們很好，甚至能非常公平的做到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什特殊待遇，就是因為他希望家族出現一些可以幫助吉爾伯特分擔負重的人。

    就算吉爾伯特永遠是這些人最強的那個……但遇到一些不關乎到生死存亡的小事的時候，人類的慣性，是去找和自己關係更密切的那個人。

    吉爾伯特的很多記憶，都能看到烏爾希的思維模式。

    拉塞爾以前看不出來這點，隻是因為，那時候的吉爾伯特還身受重傷，烏爾希雖然對家族那些人不滿，但他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如果吉爾伯特最後還是需要海納爾森家族拉一把的話，那吉爾伯特和家族的關係就不能太過疏遠。

    而讓那些老家夥感恩是沒用的，但，這些和吉爾伯特年紀差不多，或者說還要大一些的人，也漸漸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剩下的人，能有資格接管家族權力的人，都是在烏爾希掌管的學徒宿舍生活過的人。

    就像拉塞爾和卡朋特，甚至還有費利斯……他們在學徒宿舍的生活，讓他們打從心打下了一個印記：烏爾希是個公正的長者，而他們能活得那自在全靠吉爾伯特的支撐。

    吉爾伯特當然看出來了烏爾希到底在做什，但他也不可能拒絕這真誠的心……能讓他瞬間冰凍的感情世界，留有最後一絲溫度的真心。

    但他也因此對烏爾希的孩子有些抱歉，然後在自己的小倉庫留了很多專門給那幾個孩子的東西……也就是，準備好的遺產分配。

    他當然才是那個最了解自己的傷勢的人，否則他怎會熬成骷髏也不吃那個精神力安撫藥劑？

    他一直在公開和私下都渲染那個藥劑的效果，不是因為那藥真的很有用，而是，他最想騙的就是自己……告訴自己，如果自己真的靠自己走不下去的那一天，那個藥至少可以讓他活著。

    隻是，他最不想的，就是隻能活著。

    吉爾伯特是個很清醒的孩子，所以，他想要自己騙自己的時候，也有點難……所以，他的煎熬是真的痛入骨髓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發現希爾以後，放棄的那幹脆。

    他用來拉扯自己的最後的那條，早就在風中搖搖欲墜的線，在那一刻，失去了用生命來澆灌的膠水，直接斷掉了。

    然而，希爾偶爾翻閱他的記憶的時候，打心覺得覺得，在遭受到那多打擊以後，還能想到，因此而不得不犧牲自己一部分利益的烏爾希的孩子的吉爾伯特……用最俗氣的話來說，真的有一顆金子般的心。

    但這也是，讓希爾從最初就對海納爾森家族有了那點善意的原因，否則，他才不會為他們的未來想得那周到……想去西雅之塔就去唄！

    要是他們自己想留下的話，希爾才會出手幫忙。

    一切都隻會看他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希爾主動給他們提出解決辦法。

    吉爾伯特的善良，烏爾希的真誠，最後還是幫了他們那個家族一把。

    但，怎說呢……能養出這樣的孩子的家族，也有這個價值。

    就像眼前的拉塞爾，和在客廳忙忙碌碌的卡朋特，甚至還有那個在地下密道猶猶豫豫的費利斯……這孩子老想去看看家族的狀況，最後又用理智逼著自己回頭，各有各的缺點，但，卻都是不錯的孩子。

    他們很鮮活……即使是因為學徒宿舍的生活環境比較溫和才會讓他們長成這樣，但整個海納爾森家族，也沒有真的把活下去的壓力全都壓在這群孩子身上。

    他們當然不是什好人，陰謀算計，勾心鬥角，但沒人覺得，那些有天賦的孩子，就該背起家族的未來。

    期望他們有能力……但沒覺得做不到就是孩子們的錯，希爾在某些時候，也看到了這個家族的可貴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