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除夕，細雪紛紛，把江城縣的許多屋頂都染成了一片白。在這樣的天氣，能在家中溫一壺好酒，生兩個火盆，取暖品酒，再有一二知己好友談笑一番，自然就再妙不過了。

    而現在的李淩就是如此，兩個多日未見的好友正在書房中把酒賞雪，作著閑聊。坐他對麵，邊喝邊說的，正是從京城而來的徐滄。

    徐滄倒不是因為想念李淩這個朋友才回家鄉來的，而是因為老母思鄉，又正逢年節，便跟禦史台告了幾天假，趕在年前攜母親妻兒返回江城。不過除了李淩之外，他並沒有讓更多人知道自己回來，此時抽空也自然登李家之門，好友間談笑閑飲。

    不過兩個已在朝為官多年之人到底也不可能聊太多別的東西，在把別後兩人的一些處境隨意一說後，話題就很自然地轉到了朝中正事上來。

    “陸相已然再三上疏要告老了，看來這次陛下是再留不住他了。”徐滄不無感慨地說了一句。

    李淩也是一愣，不過再一想，陸縝的這一決定也不算突兀，畢竟他都快八十了，縱然平日保養得當，終究是歲月不饒人，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顯然要吃不消了。

    隻是在想想陸縝前些年對自己的照拂後，他還是輕輕歎道：“陸相這一生當真是為我大越朝廷鞠躬盡瘁了，想必他這一告老致仕，必然會讓陛下和整個朝廷一陣無措啊。”

    “是啊，陸相在朝或許還看不出他有多要緊，可一旦想到他老人家就要離開朝堂，許多人都和我一樣，心空落落的，總覺著有些不安啊。”

    “不過這對太子來說，倒未必是一件壞事了。對了，他那邊有什表示嗎？”

    徐滄搖頭笑道：“能有什表示？最近太子可低調太多了，自陛下讓他在東宮閉門思過，就少與人往來。平日除了必須參加的朝會，都不出東宮大門，就連原來那些太子下屬，都與他少有見麵，對此事自然沒什說法了。”

    “是嗎？看來他這是吸取之前的教訓，打算跟陛下慢慢耗著了。”李淩猜測道。非是他詆毀太子，實在是這確實是眼下最好的自保之策了，畢竟他還是太子，隻要不犯錯，皇帝就不能無緣無故再行廢立之舉，這樣等到皇帝真有個好歹，太子也就自然上位了。

    當然，這一來，太子在朝野中的影響和勢力必然大受挫折，也就給了英王以機會。所以李淩又跟著問了句：“最近王爺又有何建樹？”

    “王爺在你那案子後，倒也收斂了不少，沒有跟之前的永王般不斷收攏黨羽，拉幫結夥。而且他對願意依附於他的官員要求也是不低，所以這大半年來，我們的勢力發展得倒也不算太快。”

    徐滄說著，又想起一事：“哦對了，就在我將將要離京前，王爺正想拿下北伐的統帥之位呢，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北伐？”李淩卻是更在意這個說法，“朝廷又打算北伐了？是北方的鬼戎人又開始不安生了嗎？”

    徐滄卻不是太在意，喝了口酒後，才說道：“也不能說不安生吧，自前兩年他們犯我北疆反而損兵折將後，鬼戎各部已經老實了許多，連以往經常可見的秋冬寇邊都少了……不過，就一些深入漠北的探子傳回來的情報，似乎是鬼戎內部正發生著一場內亂，部族之間互有攻伐不說，還有好幾個部落因此被吞並了。”

    他說的隨意，李淩卻把神色為之一肅，情況可不是太妙啊，因為他想起了原來曆史中的發展走向。

    原來的曆史上，也是在那漠北草原上，各族林立，各自攻伐，而無法對中原王朝，乃至北方的遼金等國構成威脅。直到草原上誕生了一位真正的雄主，以橫掃天下之勢迅速崛起，在短短年月統一草原各部，然後就是漫長的征服之旅。

    到最後，這些草原上的戰士們不但把中原天下都給打了下來，其鐵蹄所至，更是穿過整個西域，征服了整片大陸，把西方各國都踩在了腳下。

    本以為，沒有了後來的南宋，大越還重新奪回中原及北方的大片疆域，而且連蒙古部落都被幾十年前的越軍蕩平後，不會再出現曆史上可怕的一幕。但現在看來，似乎曆史的車輪正在往原來的軌跡上走啊，而且算著時間，也與原先的曆史差不了太多。

    這自然讓李淩在心驚之餘變得尤其凝重：“對漠北之事，朝廷上諸公是個什看法，陛下又怎看待他們的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