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發千枝根共本,江水源同流萬派!
潔白的紙麵,寫上了十四個大字,蕭業小心翼翼的揭起,奉給蕭鬆道:“請叔公過目!”
蕭鬆年紀大,眼睛有些花了,湊前看去。
“樹發千枝根共本,江水源同流萬派!”
蕭鬆喃喃念著,心莫名其妙的起了個橫批:相煎何太急?
念及於此,他那溝壑縱橫的臉麵有些臊紅,這是借著楹聯勸諫自己啊,都是姓蕭的,沒必要把人逼死,不禁對蕭業的急智頗為訝異。
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還是族長,管著全族幾百口的飯碗,不是沒有氣量的,從初心來說,他也是為杜氏著想,寡母帶著孤女,家沒有男人不行,而蕭業並未過繼給蕭岩,僅以叔侄相稱,比之父子遠了一層,哪能指望侄兒給嬸嬸養老送終?倒不如便宜了自家的老五。
雖然他也知道老五不成器,但人總是有些私心的,杜氏將來必然改嫁,嫁誰不是嫁,有自己看著,老五再是不堪也不敢造次。
他心仍有把杜氏許給老五的念頭,最多照顧下杜氏的情緒,慢慢勸說,不必急於在今日操辦。
誒?
等等!
突然蕭鬆又現出了驚疑不定之色。
他留意到,蕭業的字體,是最正宗的館閣體。
館閣體又稱台閣體,是科舉和公文的指定字體,唐代的宰輔多是書法大家,但甭管你在行書草書上有多深的造詣,上奏章時,還得老老實實的寫館閣體。
蕭鬆仔細看著,橫平豎直,字跡方正,每一筆每一劃,端正拘恭,卻又圓筆中鋒,豐潤淳和。
三十年前,蕭鬆也是當過官的,時任中書舍人,專事造詔及起草詔令,對書法的要求非常高,可縱是如此,他也寫不出蕭業這樣的館閣體。
‘此子以館閣體示之自己,難道有誌於科舉?’
蕭鬆暗暗琢磨著。
考官看試卷,首先看字,一手工整漂亮的館閣體,哪怕文才稍欠,隻要字體賞心悅目,也能占到些許的便宜,不要看隻是些許,科舉是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毫厘之差,便是天壤之別。
揚州曾是隋朝的東都,經濟繁盛,商賈如雲,大唐並不歧視商人,商人的子弟也可科舉,而商人都有錢,資源傾斜不遺餘力,比寒門占有更大的優勢,尤其是揚州的幾個大鹽商,富可敵國,不計代價的為族中子弟獲取功名,以求在朝廷占得一席之地,其競爭之激烈怕是隻有兩京才能比擬。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在江都縣哪怕隻中個童生,都是曆經腥風血雨,從千軍萬馬中拚殺出來的,揚州的童生水平,拿到別處,能抵個秀才。
如果蕭業能憑字體占得一線先機,至少多出兩成把握,更何況蕭業以楹聯勸諫自己,也顯示出了他的急才。
‘我蕭家伏櫪三十年,終於出了個麒麟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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