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東京灣。
寺島幸站在貨箱密集的碼頭上,望著海天邊際線遠端的璀璨燈火,不由的有些出了神。
海風輕拂,吹起縷縷發絲。
大抵是夜色與月光映照的緣故,她那向來沒什表情的清冷麵容都好似在這風景下柔和了幾分,顯出幾分小女兒獨有的黯然與脆弱。
隻不過,能看到這一道風景的卻從來沒有幾人。
“大小姐,已經準備好了。”
在她身後,秘書葵蒼綾瀨低聲匯報。
也許是因為今天要做正事的緣故,即便是這位從來顯得有些弱氣好欺負的眼鏡娘小秘書,此時說話間也帶著幾分不經意的雷厲風行,語氣果斷堅決。
“嗯。”
聽到她的聲音,幸似乎才剛剛從那柔弱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平靜的轉身走向另一頭。
遠遠的,就見到幾名一身西服的精壯大漢正從車廂中橫抬著兩個汽油桶出來,在寺島幸那冷淡的目光下擺在岸邊。
“嗚嗚嗚......”
站在一旁,隻能聽見桶傳來那一陣陣細微的嗚咽聲。
在這兩個汽油桶中,是被捆綁後堵住了嘴的在原兄妹。
“啷。”
等到頂上的封蓋被打開,看到寺島幸那清冷絕豔的臉蛋,被塞在汽油桶的兄妹倆自知已然到了最後時刻。
相對毫不知情的在原良美而言,在原治一郎這位家族少主還要更加絕望一些。
丸井先生...看來是失敗了。
與高收益回報相對應的,是比之前更高的風險。
雖然以在原治一郎現在的角度看不到外麵的景象,但是估算一下汽車開動的距離,再聽著耳邊的海浪拍擊聲,大抵也能推斷出是要被沉海了。
“在原治一郎,對吧?”
“你還有什要說的嗎?”
說話間,寺島幸隨意使了個眼神,便有小秘書很聽話的上前將在原少主嘴的抹布取下來,目光冷淡......幾近陰狠。
明明被取了抹布,但是看著寺島幸那平靜到實在有些過頭的表情,在原治一郎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露出有些艱難的笑:
“看來,丸井先生的行動並不是沒有任何成果啊?”
“......”
寺島幸並不發火,隻是很耐心的等待著。
仿佛完全沒有情緒波動的機器人一般。
在原治一郎見到這一幕,卻不知怎,突然發癲了般在桶挺直了身子,伸長脖頸,額頭上冒起根根青筋:“你倒是說話啊!”
“告訴我!丸井先生到底有沒有殺了椎名伊織!”
“還是說寺島大小姐根本就是隨意玩玩,你隻是個鐵石心腸!對任何人都不會保留一點情義的冷血動物?!”
“不對...丸井先生最後肯定做到了!不然你不會這著急。”
“對不對?告訴我!”
他聲音嘶啞,喉嚨幹澀,瞪大著雙眼死死盯住寺島幸,聲音卻莫名的帶著一絲絲幾近瘋狂的興奮。
就像賭上最後的籌碼,希望哪怕在賭桌上贏到一小局也好的賭徒。
不過,輸紅了眼就是輸紅了眼。
所有不理智的賭徒,必定會像絕大多數人所看見的那樣,將自己的命都輸得一幹二淨。
“......”
看他那癲狂的模樣,寺島幸卻依舊保持著無比平靜的態度,安靜的看著對方。
仿佛貴婦人走在路上,不那恰好的遇到了一條髒兮兮、還在朝她狂吠的野狗,目光冷淡中帶著幾分嫌惡。
等聽到最後,確定他想說的事情隻有這多,寺島幸便不再等待,隨手在在原治一郎那愕然的目光中,再次揮揮手,示意手下人將封頂蓋焊死。
在原治一郎立刻慌了:“等等!你還沒有告訴我!告訴我......”
再轉過頭,看向另一邊。
在原良美此時正用畏懼與希冀交雜的目光看向她,時不時還用力搖頭,用力的搖頭!
似乎做出這樣的動作,就能將一切都與她撇清一樣。
寺島幸卻有些煩躁了,隨意揮揮手,連最後的事都懶得讓她說,就於在原良美那絕望的眼神中封蓋了。
耳邊是焊槍點火時獨有的刺耳熔融音,寺島幸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習武之人身體康健、意誌堅定,大多數人都對自己的身體有著較為優秀的管理與掌控能力,在空手道中更是尤為強調手穩、心穩、足穩一說。
早早經曆過無數次鍛煉之後的寺島幸,在正常情況下,連倒立跑步都不是什大問題。
但是,當她現在注視著自己的手的時候,卻發現抖得很厲害。
不是因為解決這些無關人等。
為了處理父親交代的事情,也是為了經營自己的公司,她從很早時候就開始接觸這方麵的事情。
但是,像今天這樣的不安,還是第一次。
“...差一點。”
寺島幸口中低聲嘟囔著。
站在她身邊的葵蒼綾瀨卻能聽明白。
是啊,就差一點。
在醫院的時候,其他人看到的是多枚鋼珠穿過伊織的髒器縫隙,卡在肌肉之間。
但寺島幸看見的卻是那些鋼珠隻需要有一枚稍差一點,就能要了伊織的命。
這對親眼目睹椎名伊織中槍那一幕的寺島幸而言,沒有絲毫慶幸,唯有後怕。
如果丸井秋再補一槍,如果伊織被擊中時的身體位置稍有差異,如果她沒有早點到場,如果......
太多太多的如果。
而這一切的起因,就在麵前這兩個汽油桶。
“撲通——”
“撲通。”
隨著幾條精壯漢子的動作,汽油桶被合力推進了眼前波濤浮沉的海麵,為世界三大不解之謎之‘東京灣究竟有多少沉屍’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看著這一幕,明明自己沒有親手去觸碰汽油桶,但寺島幸那雙戴著皮質手套的雙手,還是下意識的攥緊在一起。
口中低聲呢喃著:
“太髒了。”
“......”
“綾瀨?”
“是。”
“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早點把在原家的事解決掉?”
寺島幸的目光有些出神,聲音也顯得縹緲了些,不像是在與人對話,反倒像是自言自語。
在伊織與在原家的那一點矛盾...甚至都算不上矛盾的小事上,幸一開始並沒有那的在意,而是借機試圖擴大自己的產業。
但是卻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的模樣。
“這隻是隨機事件,大小姐。”
置身事外的葵蒼綾瀨卻能看得比較透徹,語氣很平淡:“就像蒙著眼買了張彩票一樣,隻能賭概率。”
寺島幸卻不回答,隻是有些固執的十指相握著。
正有些出神的想著事,就聽遠處也傳來‘撲通’的一聲響。
轉頭望過去,就見一乘寺愛子剛好從另一頭走出來,碰見寺島幸還高興的揮了揮小手打起招呼。
“幸?你怎也來了。”
“我跟你說,我家居然出了個叛徒哦......”
寺島幸明明連一句話都沒有接,恰好碰見她的一乘寺愛子便興衝衝的跑過來牽起她的手,開始說起她手底下那個‘安堂’辜負了她多少多少的信任之類的。
葵蒼綾瀨看看她那頭波濤浮沉的海麵,再看看自己這邊,
忽然發現東京這地方確實太小了些。
下次,果然還是去千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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