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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不想去努力理解你的世界，因為我知道，你的世界我無法企及。你曾經曆的痛苦，是我此生所沒有能力去承擔的。所以，你能堅持到今天，付出了我難以想象的努力和勇敢，我很敬畏你的這份努力和勇敢。”

    “我也從不想告訴你世界是美好的，活著是美好的，請你繼續堅持……這種話，因為人生來必須承受很多痛苦，至情至性者不易滄桑，普通凡人更無容易二字。我一直覺得，每個人的生命如此單純直白，簡陋無華，而唯有痛徹心扉的雕刻，才能使得生命更加珍貴美好。”

    “我從沒恨過你，因為愛，從來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我出車禍與你無關，和陳鶴分手，也與你無關。你願意傾其所有愛一個人，不計未來，這種勇氣，我不及你千分之一。你承受了這些痛苦，千瘡百孔地走到現在，還願意相信我，主動找到我，某種程度上，你是比生命更珍貴的存在。”

    從丁爾拉辦公室到民政局的這一條路，這些話始終在耳邊回響，梁清潤忍住眼淚，默默在心重複了一遍又一遍。這樣很好，有哭的欲望，就有生的欲望。在這之前她始終不理解那些求死的人，而今，她忽然就觸及了他們的世界，結結實實，毫無防備。

    是她主動去找丁爾拉的。

    “就當做是老同學一場普普通通的敘舊吧。”她說。

    自那一夜城市微光中的一場瘋跑，梁清潤生命中有關陳鶴的一些東西，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永永遠遠地離開了她，她明白，就算自己有著赴死的勇氣，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譬如，陳鶴從未愛過她的事實。

    父母給她取名時，大概希望她這一生永遠清白潔潤，清潤清潤，這個名字念起來是溫柔的，剔透的，寫起來也是充滿靈動和生命力的。

    梁清潤一生中寫過無數次自己的名字，作業本，試卷，業務辦理，簽字證明……時間久了，這三個字寫起來無需思考，等同於符號，幾乎可以一筆連成。

    但這一次，在離婚協議書上，這個名字她一筆一劃，寫得尤為漫長。

    安安長大了，會有意無意朝她喚出“媽媽”兩字，孩童天真漫爛之笑，把梁清潤心底的絕望強有力地抑製住。生命的傳承始終神奇，有了骨肉，母親便有了軟肋也有了盔甲，梁清潤幾乎慘淡無望的人生寂地，因這一聲稚嫩的發音，重新有了求生的欲望。

    梁清潤決定放自己一條生路，也放陳鶴一條生路。

    陳鶴輕咳一聲，梁清潤聞聲抬頭，朝著他淺淡地一笑，“潤”字剛剛寫完，每一筆都帶著新鮮未幹的墨跡。

    陳鶴沉默良久，才接過那一紙協議書：

    “你是我孩子的母親，這個身份，永遠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