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

    李學武看著對麵的蕭子洪，從桌上的煙盒抽出兩支煙遞了過去，嘴問道：“新辦公室收拾的妥當嘛？”

    “挺好的”

    蕭子洪接了香煙，自己用火柴點了，目光掃過李學武點完煙後放在桌上的打火機，說道：“新辦公樓的環境是比主辦公樓那邊要強一些的”。

    “~”

    說著話又是輕輕一笑，抽了一口煙，用夾著煙的那隻手示意了窗外的主辦公樓道：“來這邊後，辦公室反而比以前的大了”。

    “新樓都這樣，預算打的好”

    李學武微微眯著眼睛，手夾著的香煙就在嘴邊，煙霧騰繞，好像增加了給兩人談話的氣氛多加了一點玄幻色采。

    蕭子洪見李學武的目光深沉，知道是應該由自己主動開口表態的，不過他還是有一些遲疑。

    以前兩人接觸少，並不代表他不了解保衛處的意識形態和正治思路，從桌上的那個打火機就能看出一二來。

    李學武旁邊倒是還有兩個位置，可李學武的椅子頂著牆呢，絲毫沒有給他讓位置的意思，他也不敢跟李學武去說要位置。

    再看見一樓大廳這些正在吃飯的幹部們的眼神，王敬章對樓上那幾人的恨意就更濃了。

    李學武現在的態度他看的很清楚了，根本就沒給他留下商量和猶豫的餘地。

    要說被調整，他又不是唯一的一個處級幹部，三個呢。

    貿易列車下來的貨物是很多，但種類也很多，細化到種類上，再細化到分銷渠道上就不會顯得那多了。

    其實隻要主管領導變了，分工變了，崗位變了，都會帶來這種選擇難題。

    跟李學武的見麵時間不長，一杯茶的時間，沙器之進來後便結束了。

    供銷社是不怕這種壓力的，他們的渠道比較固定，限製了所銷售商品的多樣性。

    “其餘七家單位有選擇保衛的，也有選擇雙預案的，這是名單和資料”

    王敬章打完飯菜就想了，他是正處，又是聯合企業和三產的副主任，還是未來的副廠長，憑什就不能上二樓了。

    站在他對立麵的人自然說他工作強勢，掌控欲望強烈。

    所以即便是二樓還有零星的空位置，可副處長以下都很自覺的沒上去。

    徐斯年也一樣，自己跟廠辦徐主任沒什交情，現在更沒什工作業務上的往來，值不當中午這會兒談工作。

    這個時候不是沒有玻璃煙灰缸，也有用鐵製的，但用這大一坨鋼材車出來的煙灰缸還是少見的。

    他倒是抹得開麵子，自己說一句沒人搭茬兒也不嫌寒蟬，抬屁股就要坐下。

    王敬章倒是自來熟，一點都不客氣，沒人邀請他來就跟著幾人進了屋。

    猶豫的是，這件事他能獲得什，緊張的是，李學武是不是釣魚的。

    蕭子洪謙虛地擺了擺手，隨後說道：“我以前沒有接觸過保衛工作，這一次倒是要安下心來好好學習學習了”。

    王敬章因為有著工作組撐腰，自覺地去聯合企業是分蛋糕去了，是要借著工作組的東風跳出軋鋼廠這個已經沒人緣了的桎梏，在聯合企業重新發展呢。

    李學武挑著眉毛掀開飯盒，用筷子挑了一口燉土豆嚐了嚐，撇嘴道：“味兒不大對啊~”

    如果能把聯合企業的權利搞到手，踢景玉農出局，借助工作組的影響力，在聯合企業開拓一片天地，豈不是比軋鋼廠要強？

    這叫什，這叫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上午他的“工作成果”已經在起作用了，這會兒景玉農怕不是已經被下麵的意見敲的滿頭包了。

    相當於去飯店吃飯但是AA製，菜樣多吃得好。

    以聯合企業主管幹部的身份進一步擔任軋鋼廠副廠長是計劃上已經確定了的。

    蕭子洪看了王敬章一眼，錯過王敬章的身子，挨著李學武就坐下了。

    能從正規渠道搞到這種東西，供銷社內部是不管的，畢竟他們是負責商品銷售的，工作成績還是從銷售成績上來看的。

    是，位置是還有，可現在九個領導不在一個屋吃飯了，可能跟下麵的處室一把手邊吃飯邊談工作，你好意思攙和進去？

    這就是李學武讓徐斯年不要裝門的原因，沒有那道門外麵的人能知道誰在麵坐著，麵的人能知道誰從外麵過。

    徐斯年看都沒看還站著的王敬章，擠著門口的凳子挨著蕭子洪就坐下了，一邊拆著飯盒，一邊笑著說道：“這屋怎樣，我就知道你們幾個沒有我吃飯都不香，所以沒聽李學武的，都改成八人間，那還不得擠死！”

    這做也好好處，省的食堂安排刷碗工了，吃完自己去水池邊上刷，刷完拿著再回辦公室。

    沙器之收起手的筆記本回道：“他來過電話了，說不要咱們送了，他在家吃過飯後會直接匯合煉鋼廠的同誌去站台”。

    鄺玉生翻了翻白眼，跟看見蒼蠅似的把飯盒摔的嘎嘎響。

    是要讓工作組看到他的工作能力，也要讓聯合企業這邊的人看到他的實力。

    以前都是他一個人在負責，人事和業務工作也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在辦，可現在出現了變動，不能不考慮蕭子洪到來所帶來的影響。

    也許是看出其他屋不方便了，上了二樓的王敬章便腆著臉跟來了這邊。

    反正廠發的票據麵李學武是沒見著有海鮮票的，水產市場是時不時的會有一些海鮮過來，可能買到的又有幾個。

    徐斯年滿臉無辜地看了眾人一眼，無奈地說道：“我可沒說過副主任不能上樓吃飯啊，稱呼您副主任，我還是因為沒鬧清您現在是個什級別呢”。

    他倒是想著以後手攥著廠的聯合企業和三產，就等於控製住了廠的人事和財政，話語權不比副廠長差。

    蕭子洪胳膊拄在辦公桌上，看著李學武說道：“夠我熟悉一陣的了”。

    要說進去罵幾句他是不敢的，動手就更不敢了，隻能站在門口嘀咕著：

    合作單位吃的飽，廠工人吃的好，負責分銷的回收站也吃的消。

    可能是上午到的貨，下午就能出現在供銷社的貨架上。

    不過這不是什大問題，控製一定的產量，多出來的可以作為軋鋼廠的貿易采購商品銷售到外地嘛。

    李學武點了點頭，示意沙器之可以去忙了。

    裴軍剛接到李學武的電話也是很意外的，半年都沒聯係的，突然聯係上了，差點沒記起來。

    這屋是徐斯年特意留的圓桌布局，為的就是有接待和宴請好方便呢。

    王敬章看著屋這桌沒了自己位置，人家扯閑蛋也不搭理自己，指桑罵槐就更聽不得了，咬著牙看了徐斯年和李學武等人一眼，一扭頭出去了。

    徐斯年從門外進來，衝著兩人招呼道：“上樓上樓，找個地方等我，有點事兒要說”。

    津門電子廠過來調研，無非就是想看看一監所是不是真的在搞電子培訓班和設備的生產。

    他去聯合企業的作用就是工作組沒地方安置他了，又不能千金砸了這馬骨，所以當個釘子釘進了廠的關鍵項目。

    誰掌握聯合企業和三產，那誰就是副廠長了。

    電子培訓班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無線電設備，這個受管製是一方麵，影響了津門的產品銷售又是一方麵。

    在辦公室兩人再次握了握手，李學武示意了沙器之說道：“孫主任和蕭副處長都還在熟悉工作階段，你安排和做好服務工作”。

    如果跟隨李學武的腳步，那就意味著他要放下先前的思想和方向，短時間內別有其他的動作了，自動劃轉到這條線上來。

    在招待所不一樣，那邊都是用的碗碟，一桌幾個人都是定好的米飯或是饅頭也是定量的，互相吃多少心都有個數。

    沙器之一邊匯報著，一邊將手的材料放在了李學武的辦公桌上。

    收音機在這個時候不缺買家，津門那邊通過鄭曉燕說這個事顯然也是不著急的，隻是預防這種苗頭罷了。

    誰會想一輩子都蹲在海邊當收購員，誰不想走一走捷徑盡快進步啊，這機會不就來了嘛。

    現在因為工作組的到來，又趕上了這檔子事，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聽著身後的笑聲，王敬章更覺得臉紅的厲害，不是臊的，是氣的。

    保鮮運輸是個大問題，現在主要解決的不是口味問題，而是能吃飽飯的問題。

    王敬章的笑是皮笑了，可肉沒笑，看著真寒磣。

    今天真是巧兒她媽給巧兒開門，巧特到家了，李學武他們那屋的隔壁就是工作組那幾個幹部在吃飯。

    以前這些外地的物資和運輸回收站自然是不敢弄的，李學武有方便條件可也不能全國各地的跑啊。

    可作為保衛處的幹部，或者說是跟他站在一個方向上的人自然覺得他辦事有條理，謀算得當，為人可靠了。

    四九城的人想吃，有錢買，但沒有渠道，也沒有對應的票據渠道。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地端著飯盒，拿了倆饅頭往樓梯口去了。

    “咳咳，吃飯！”

    “上午就行，組織負責人開個座談會，請作訓科的同誌參加”

    搭軋鋼廠貿易項目的列車，回收站現在光明正大地幹貿易，沒危險，沒風險，不接觸貨物，隻在兩個合作單位之間搭橋。

    ……

    倒不至於因為這一點尷尬和心酸表現出來什，但至少對李學武的印象有了很大的變化。

    說完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問道：“文學書記的車是幾點的？”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路並不明顯，他也有著自己的追求和思想，現在來保衛處不意味著就得跟著李學武的步子走。

    不過在提到軋鋼廠這邊會委派銷售處的幹部帶著合作函過去，一切走正規手續的前提下，裴軍剛同意幫忙引薦水產的領導。

    王敬章晃了晃下巴，想要說些什，卻是不敢惹李學武，隻好再看了一眼旁邊的凳子。

    “啊，沒事，沒事，說閑話呢”

    “謔~這新食堂，新環境就是不一樣啊”

    越州的黃酒有李學武的關係打前站，張國祁過去隻是定好後續的交接和手續問題，同時在越州商談籌建銷售處辦事處的事宜。

    叫了自己完全是就著李學武的麵子，都知道廠辦主任和保衛處副處長李學武的關係好呢。

    “不去不好”

    沙器之點頭應下了李學武的交代，同時也提醒道：“處長，明天下午第二趟貿易列車發車，李副廠長安排了個工作會，在明天上午開，點了您的名”。

    桌上眾人看著李學武這樣，也都動了筷子，不再去看王敬章，見李學武這說，也都嚐了嚐土豆，各自點頭道：“確實，今天風水不好，影響了菜的口味”。

    王敬章咬了咬牙，看著門口最後一個位置被徐斯年占了，他心直罵娘。

    要是李學武降服蕭子洪，要是蕭子洪掀翻李學武，他們最不希望的就是兩人尿到一個壺，那樣還有什意思。

    上周來跟徐斯年說的，二樓都是小包間，沒有裝門，而是掛的對開短白布簾。

    聽見徐斯年這說，蕭子洪也隻好跟著李學武往樓上去了，大廳的有心人各種眼神自不必說。

    這話有點兒殺人誅心了，王敬章這個副主任跟張國祁的那個副主任一樣，確實沒有具體的級別，因為這就是個臨時的組織。

    在鋼城卸下一部分黃酒和水果以及海鮮抵償糧食和幹貨的賬單後再運轉新一批的糧食和幹貨回到京城。

    可是沒想到啊，明天的副廠長今天在這受了奇恥大辱！

    這會兒圓桌上眾人麵前都擺著飯盒，可一個動筷子的都沒有，全都看著王敬章，滿眼的嫌棄。

    到京城會卸下一批，轉而裝運京城這邊準備的輕紡織產品，以及二十台威利斯二手車。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手的筆停頓了一下，沙器之又看向李學武問了一句剛才的工作。

    正找位置呢，突然聽見身邊有人招呼自己，蕭子洪一扭頭，卻見著是李學武站在樓梯邊上看著自己。

    “哦？這個是怎話兒說的呢！”

    鄭曉燕在津門電子廠，沒有碼頭和漁業公司的關係，倒是說了說電子零件采購的事。

    這到底是煙灰缸啊，還是流星錘啊。

    跟某某辦公小組一回事兒，都是項目籌備階段的管理部門，高的時候高，矮的時候矮，沒法說，全憑領導說的算。

    全流程下來每個地點都獲得了當地稀缺的特產，而這些特產也不會在車上待太長的時間，造成運費損失。

    李學武看了看那份表格單，想了想，看向沙器之問道：“明天沒什事吧，就安排在明天吧”。

    也沒有規定說誰能上樓，誰不能上樓，但科級幹部自覺地知道自己不能上去。

    也就是說，似是水果和海鮮這樣的新鮮食品，一下火車就會被送往銷售渠道。

    要不說傻柱有些愣呢，跟大食堂喊習慣了，到了這邊還這喊，惹得好些人都看他。

    “王副主任，在門口幹嘛呢？！”

    先前在服務處做的工作是走了一些彎路的，但最後那些天搞的思路是對的。

    其他屋都是四方桌，八仙過海的布局，可坐不下李學武他們這些人。

    貿易項目執行的還是計劃經濟，車還沒走呢，貨是一定要準備好的，貨還沒到呢，銷售渠道一定是準備好了的。

    “蕭副處長的調研安排您看是……？”

    隻要是商品的生產，地域距離又是這的近，產量上來了，那就一定有影響。

    李學武左眼微微一抬，笑著說道：“學習是有必要的，但也不耽誤工作”。

    可能是因為位置的原因，這邊門口倒是沒有招待所那邊的熱，顯得很是涼快。

    這個時候的風吹雨打，受影響最小的就是供銷社了，誰都知道沒了它不行啊。

    “去你的吧！”

    “哈哈哈~”

    “好的沒問題，蕭副處長”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可熱鬧中的李學武卻是已經打定主意，固守本心，以不變應萬變，主打一個防守反擊。

    ——

    中午，小食堂。

    聯合企業的主管領導是誰啊？景玉農啊，王敬章可以說的上是把廠的領導都得罪了個遍兒，他這副主任要是招人待見才怪了。

    “有十四個單位提出了委托培訓申請，其中七個是全方麵委托，包括保衛、雙預案、消防應急以及安全生產標準化的業務”

    當然了，這隻是引薦而已，並沒有說其他的。

    李學武送了蕭子洪到門口，再回到辦公室後，沙器之跟李學武匯報了剛才安排好的工作，同時也匯報了上周那個考察團的反饋情況。

    李學武還真沒仔細打聽一監所那邊的電子業務怎樣了，先是應了鄭曉燕的話，晚一點兒還得跟老彪子問一下，不能真影響了津門那邊。

    “處長”

    他不是主管後勤的，但這個業務是他辦的，那他還不是在後勤那邊，以及他領導那邊獲得好處嘛。

    所以書記廠長帶頭，所有的幹部們又重新準備好了自己的鋁製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