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真的是大荒的神祝吧?”諸葛真人看著墨畫,目光有些凝重。
皇甫主事和上官主事,也全都看向墨畫。
墨畫否認道:“我不是。”
諸葛真人目光審慎道:
“牽心引情墮欲金針,可不是一般的寶物,整個華家都不一定有幾根,沒有老祖級別的人物首肯,便是華真人,都未必能輕易動用。”
“但華真人,卻將此針,用在了你一個築基身上……”
“這便說明,他必然是有很大的把握,確定你身上具有超乎尋常的神性,或者說……就寄生著一尊“神明’。這尊神明,華真人對抗不了,又害怕出意外,這才用此針,引動欲壑,隔絕了你的神性……”“他不可能無緣無故針對你,既然對你做到這個地步,那你即便不是神祝,也與那個神祝,關係重大……”
諸葛真人的神情越說越嚴肅。
通過這段話,墨畫也能判斷出。
諸葛真人的家學傳中,必定有神道之學。
而且諸葛真人本身,對此也有一定的造詣,他對情況的判斷,其實大體也都是對的。
果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有些事,瞞得過一般人,但根本瞞不過聰明人。
墨畫歎道:“是的,我就是大荒神祝。我流落到大荒後,利用神道,統一了蠻荒的信仰,發動神戰,征服各大山界,為神主之下的第一人,麾下數十個三品大部落,可統率各部金丹後期的大酋長,正部大將,百萬蠻兵,掌控數以億計的蠻修生死……”
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諸葛真人,皇甫主事和上官主事,都微微吸了口涼氣。
片刻後,皇甫主事歎了口氣,“也是,你一個築基,也做不來這種事……”
上官主事明顯如釋重負,“我差點就以為,我們太虛門,出了一個大反賊了。”
諸葛真人也鬆了口氣。
這種情況下,誰還能信墨畫是神祝,真得去醫醫腦子了。
墨畫一臉無奈。
有時候情況所迫,他不得不撒謊。
可撒謊吧,會引人懷疑。
但不撒謊,跟他們說真話吧,他們又全都不信。
自己也很難辦。
“那這金針,該怎辦?”墨畫轉移話題問道,而後又有些疑惑:
“說到底,為什華家會有這種不正經東西?「牽心引情墮欲’,這看起來,似乎並不是什正派手段諸葛真人道:“真算起來,這其實是合歡宗的東西。”
“合歡宗?”墨畫大喜,“華家投魔了?他們也背叛道廷,背棄正道了?”
諸葛真人無奈,“小聲點,別亂說。”
“哦,”墨畫壓低聲音,問道,“那是怎回事?”
諸葛真人道:“合歡宗是魔道,但不是所有“合歡宗’的東西,都沾著邪魔。”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情欲,是人本身就有的欲望,也是「人道’的一種。”
“基於情欲,本也是有不少正經的功法的。”
“甚至合歡宗,在上古之時,大部分修士修行,都講究修情而不墮欲,以心參悟“情’的百般變化,比一般人都更嚴守男女大防。隻動心動情,以情合道,而不沾皮肉之歡。”
墨畫愕然,這些修道知識,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那後來呢?”墨畫又問。
諸葛真人搖了搖頭,“情與欲,本就一線之隔,界限模糊,而修情苦,修欲樂……”
“修情,太保守太緩慢,需長年累月溫養感情。”
“而修欲,又便捷又快樂,脫脫衣服就行。”
“久而久之,修情的越來越少,修欲的越來越多。”
“甚至修欲的,會去勾引那些修情的,敗壞他們的道行,毀他們的根基。”
““色’之一字,一旦泛濫,便如洪水猛獸,沒過多久,欲念便像「劇毒’一樣,在合歡宗擴散。”“合歡宗便徹底沉淪,成為了一個不顧廉恥,靠皮肉色相,引動人欲,榨取精血,吸人陽氣的魔道宗門了。”
“以至於今日,合歡宗成了魔宗,合歡兩字,也完全成了皮肉下流的代名詞……”
諸葛真人說著說著,忽然覺得有點不妥,自己好像不應該,跟墨畫這小子聊這些。
畢競他還很年輕。
可轉頭一看,墨畫身形已經高挑了不少,是個清澈俊俏的少年模樣了,又覺得似乎也差不多了,也是到了該了解這些的年紀了。
墨畫卻沒多想,隻是為合歡宗這個上古宗門,悖離本心,失情墮欲,而有些感慨。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有求道之心,也有人倫之情。
雖說人欲乃人天生的本性,無可避免,但若真的一味去沉淪物欲,欲念蔽心,情義泯滅,必然會從人心中,生出“魔”來。
那估計不光人要完蛋,宗門完蛋,家族完蛋,估計整個修界,都會跟著完蛋……
墨畫緩緩點頭,覺得自己朦朦朧朧地,好像又明白了一點道理。
他對整個修界的理解,又填上了一塊拚圖。
諸葛真人卻盯著墨畫。
墨畫回過神來,看著諸葛真人,問道:“怎了?”
諸葛真人問道:“你感覺……還好?”
“感覺?”墨畫不太明白。
諸葛真人道:“牽心引情墮欲針,顧名思義,就是牽動你的心神,引動你的情緒,催生你的欲望……是挑動欲念,亂人心智的合歡寶物,你被這針紮在腦海,就沒一點感覺?”
墨畫自我感受了一下,點了點頭,“有點感覺,但感覺還行。”
諸葛真人一怔,“還行?”
墨畫點頭,“就是食欲好了點,總想著吃點東西,不然不舒服,偶爾還喜歡回憶往事。”
諸葛真人皺眉,“不覺得意亂情迷?”
墨畫搖頭道:“沒有。”
他認真思考了一下,道:
“我之前……因為天天學陣法,太過理智了,腦袋清醒得可怕,現在心神亂一點,迷一點,剛剛好,很有做人的感覺,而且很精神……”
諸葛真人突然有點懷疑起墨畫的精神狀態。
這孩子是不是有點不太正常?
腦袋是不是被金針紮傻了?
他在胡說些什東西?
諸葛真人又仔仔細細,看了看墨畫的眼睛,發現墨畫雖然說話迷迷糊糊的,但眼神清澈透亮,一塵不染。
諸葛真人心中錯愕。
這孩子不知修了什,道心太純粹了,一片赤子之心也太過幹淨,而且對情欲太懵懂了。
所以牽心牽不動,引情引不出,更不必說墮欲了。
這能亂了別人心智,毀了別人欲念的“牽心引情墮欲金針”,也隻是讓墨畫,偶爾迷糊一點罷了。諸葛真人心中不知是該佩服,還是該羨慕了。
但不管怎說,這根金針終究是隱患。
這點墨畫也明白,他問道:“真人,有辦法取出來?”
他可不想腦袋,天天紮著一根合歡宗的“色針”。
盡管這根針能抑製神性,但現在他的神性,已經因為結丹失敗而碎了一次了,哪怕再複蘇,應該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失控。
相較而言,這根針的威脅性,反而更大。
諸葛真人道:“辦法,倒是有一點,但不能給你用。”
墨畫疑惑道:“為什?”
諸葛真人輕輕歎了口氣:
“但凡修真的手段,無論是功法,術法還有寶物,無外乎道、法、術和器四重構成。“道’者,玄虛高深,不可妄談,姑且不論。道之下便是法,法指的是法則。法則同樣晦澀難懂……但有一點,任何法則,都需以術和器為媒。”
墨畫聽著連連點頭。
這些都是羽化境的學問了,諸葛真人也不知道墨畫是真懂,還是裝懂,隻能繼續道:
“因此,要破這金針,大抵隻能從“術’和“器’的層麵下手。”
“種針的手法是“術’,根植於神念,作用於識海,無形無質。”
“而這金針是“器’,入了你的腦袋,渾然無蹤。若要取出來,大抵也要開顱。”
“若要破術,就要對你識海動手。”
“若要取針,就要開了你的頭顱。”
“若是別人,我大可一試,但是你……”
諸葛真人歎了口氣。
荀老先生說了,這是“小祖宗”,掉一根汗毛都不成,他若敢給墨畫開了頭顱,豈不是要被荀老先生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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