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冬天後,有些事情便不能再拖了。
卞盱指揮仆婢收拾東西,多為日常用度,並未涉及財產什的,那些都留給卞瞻、卞眈二人了。
其實最近卞盱與他們爆發了一些衝突,鬧得很不愉快,因為他想把父親遷葬濟陰。
卞瞻、卞眈極力反對,兄弟三人一時間爭執不下。
更無奈的是,同胞兄弟卞眕也不讚成遷葬。
這樣一搞,四人中有三人反對。
母親裴氏哀傷不已,最後說不回北地定居了,就在建鄴好了。但之前答應了裴貴嬪,肯定是要回去一趟的,權當見見親人吧。
這把年紀了,很多親人可能也是最後一麵了,見見也好。
卞盱很無奈。
從私心上講,他其實想回北地發展,有姨母的關係,在朝中謀個中下級官位並不難,他自認為比當地方官好。
亂世重地方職務,清平時節肯定是朝官好。
收拾完一部分東西後卞盱就出了門,向北過籬門後,直奔渡口,與一相熟的船夫交談,敲定了數日後渡江北上的事情。
臨離開之前,見到渡口西南方向一宅正在修繕。之前好像是哪個宗室的莊宅,被火燒過,而今要修繕一新。
“此宅落於何人之手了?”卞盱忍不住問道。
“餘姚虞氏。”船夫說道: “聽聞他們家是官人了,還是什學士,天子欽點。昨天還見到孩童在門口玩耍呢?”
“已經有人住進來了?”
“是。”
“莫非是虞喜、虞茂兄弟?總不能是虞譚家人吧?”卞盱自言自語道。
“這卻不知了。”船夫說道。
“就是他們家。”不遠處行來一少年,騎著馬,身邊還跟著十名挎刀持弓的武夫。
來人赫然便是孫熙,梁州刺史孫和之子,正要自此乘船渡江,前往汴梁。
“你怎知道?”卞盱下意識問道。
孫熙不想多說,徑直走了。
卞盱又掃了掃這批人。
一個少年和十名護衛模樣的武夫,人人有馬。這還不算,幾名武人手還牽著空馬的韁繩,算下來竟然有十七八匹馬,這大的排場?
卞盱一下子就判斷出這不是江東豪族子弟,而是北地勳貴,且其父兄定然長期在邊地任官,與胡人酋帥關係上佳。
孫熙很快到了江浦上,無聊地看著風景。
他倒沒說謊,這座司馬晉宗室的宅子外加周圍二十餘頃田地被盡數賜給了虞喜,這是丹陽太守杜乂親自上門告訴他的。
杜乂上門的原因也很簡單,天子請他盡快北上
汴梁問對。
孫熙聽到後就差點罵人,你當長途跋涉很容易?但沒有辦法,連他父親都不敢罵天子,何況他?隻能老老實實去了。
當然,走之前他也了解了所為何事,得知竟然與他弄出來的晶石相關後,氣得半死。但沒辦法,隻能舊法重施,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過程,得到了部分“晶石”。
隻是,左看右看看不出什名堂,氣得他直接將東西扔進了爐子,沒想到又有變化。他說不上來發生了什,隻是感覺顏色發生了變化,就好似雜物變少了,粉末更多了,更純了……
咦?這好玩?他又拋下了大胸婢女,開始研究這玩意了,直到上路的這一天。
卞盱不知道這麵的是非曲折,他也懶得關心。
見孫熙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便自嘲一笑,準備離開了。
江浦內停了不少船隻似乎正在做著出航的準備,肯定不是出海,因為這都是“大肚平底船”。
按照卞盱的了解,這種船“底平”、 “肚子大”,能載很多貨,但船舷不高,行駛在江河時,水幾乎要漫過船舷。
這玩意要是去了大海,風浪稍微一大就會進很多水,然後側翻、沉沒。
但吳地士族喜歡造這種船,但凡他家莊園夠大,產出夠多,且有河道直通長江,多多少少都會置個幾艘。
這艘船看著比較舊了,顯然是某些莊園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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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船艙內載運的貨物,保不齊也是存貨。
“這些船————”卞盱好奇心上來,便停下了離開的腳步,問道。
“邵兵南下,搶了我們很多莊園。莊園內有不少財貨,在江南不值錢,運到北地卻可賣大價錢,這應是輸往北邊換錢的,興許還會拉點別的東西回來,總不能跑空船吧。”船夫說道。
卞盱點了點頭。連吃帶拿,好一場饕餮盛宴!
“不是邵兵,是王師。”卞盱糾正了一下:“而今混一宇內,都是大梁的天下,何分彼此?”
船夫愕然,然後默默歎氣。
南渡士人便是在江南待了二三十年,那也是養不熟的,傖子就是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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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汴梁城外已經雲集了大批船隻。
不獨江南北上的貨船,還有四麵八方的客商。
四月份汴梁坊市也要開了,商人們摩拳擦掌,各自做著準備。在這樣背景下,孫熙來到了龍鱗殿,接受問對。
丞相王衍也在側,但看起來情緒不是很高,也蒼老了許多,孫熙一一見禮。
“孫和家的孩子。”邵勳笑道: “當年你父沿街賣桃時,也就這般年紀。”
這話就不厚道了,天底下也就邵勳以及幾個老資格的大將能說。
孫熙不知道父親還有這事,聽到後不由得想象起了賣桃的場景,與父親一貫嚴肅豪邁的形象頗為不符,差點笑出聲來。
可有表字?”邵勳讓孫熙坐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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