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父兄在殿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季越人 本章: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父兄在殿

    京兆,大趙帝宮。

    北方諸天朝迭代,興而複落,此地居天下之中,幾乎是代代帝都,周稱之為灃鎬,魏稱之為常陽,齊焚魏闕,不敢居此地,立在東都,梁時拓跋氏重入此地,建立帝都,趙昭武帝便取梁宮自居,代代綿延。

    此地宮闈重重,金殿落雪,一隻寒鴉停靠在梁間,呱呱大叫,在大殿之中回蕩,遙遠的值門上傳來馬鞭劃空的聲音:

    “報……”

    “鹹湖大敗!戚道人隕落!”

    “偽宋已奪…江淮!”

    這聲音在一重又一重的閣樓之間回轉,通過一個又一個紫衣太監的傳話不斷的向上翻湧,一直傳遞到那高高的大殿之中。

    這大殿中一道道金柱雄偉,底下刻畫著被鎮壓的鳳麟與蛟龍,這應該是處處金黃明亮的氣象,卻無端的極為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兩側卻有七道高背蓮花寶台,供奉著一道道高聳的閣樓,樓間刻畫著種種妙土蓮花,底下鎮壓的是種種仙魔,

    閣樓最高處光明忽閃,成了此地唯一的光源。

    可這蓮花寶閣僅僅亮了六尊,也隻有五尊之下有和尚盤膝而坐,或飲酒吃肉,或合手念經,越過這重重的閣樓,台階之下才是低著頭的百官,漆黑的官帽垂在地上,與黑暗融為一體。

    在主位之上,大趙帝王一身服飾華麗,看上去威風凜凜,那張麵孔被遮掩在重重帷幕之後,卻沒有半點動作,左右放了兩尊小案,一和尚,一道人。

    那太監一聲聲往上傳,把聲音傳到那紫衣真人的耳中,讓她咽喉中吭出一聲笑來,道:

    “治玄榭也有失手的時候。”

    下方的幾個和尚各有異色,坐在帝王另一側的江頭首抬了抬眉,目光冷冷的掃過下方大欲道那仍在喝酒吃肉的和尚,道:

    “天琅騭真是好能辦事!怎,當靈寶道統都是死人不成?明知他姓劉,非要去試一試?”

    當年大元光隱山的丟失便是天琅騭算計出賣了江頭首,這摩訶至今還沒有消氣,目光中滿是冷與怒,誰知下方的和尚嘿嘿一笑:

    “哦?看來大人是把我大欲道的都當成死人了,既然知道程郇之過了參紫,楊氏力保,我道派誰南下不會有生死

    之劫?天琅騭大人親自前去,指不定會爆發出什樣驚天動地的大戰,讓整個江淮的局勢徹底脫軌…到時候的罪責誰來背?犧牲一個奴孜還不夠?”

    “楊氏既然已經把肥肉擺在那處,態度已經很明確,就停在鏜刀山試試又何妨?若是能度化,保不住也是有大好處的!隻是靈寶道統的人太小氣,連一點臉也不肯丟!”

    他倒有幾分辯才,辯得江頭首無言以對,有些厭惡地望了眼他,道:

    “此乃大敗,應問罪治玄!”

    他這話一出,從上首的宗嫦到下頭的和尚沒一個人肯應他,宗嫦甚至笑起來:

    “問罪?你看衛懸因理不理會你?”

    群修不屑,坐在主位之上的帝王卻不敢不應,沉吟了一陣,道:

    “南邊多有詭計,國師日理萬機,難以看護…不應以之為罪……”

    他這話唯唯諾諾,江頭首卻不理會他了,試探了態度,便轉頭看向下邊的諸位,淡淡地道:

    “江淮既然敗了,偽宋的兵鋒便已經到了稱昀,直指中原,應該選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整合仙釋兩道,率先南下,以防南邊突然北進。”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一片寂靜。

    ‘戚覽堰一口氣隕落在此地,還有誰敢前去阻撓?’

    見無人應答,江頭首好像早有預料,道:

    “渤烈王高服,素有賢名,又過參紫,宜應受召,而蓮花寺毗臨稱昀,也應出手……響應而做防備。”

    他點出兩個最不受歡迎的,頓時讓群修紛紛點頭,隻有那滿是蓮花粉光閣樓之下的明孟摩訶抬起頭來,卻被堵了回去。

    “至於大元光隱山……”

    這座雄山居高臨下,直接威逼洛下平原,顯然非同尋常,幾個和尚皆有麵色變化,聽著江頭首道:

    “大欲道與大慕法界兩家安排好了,鉗製此地……而洛下諸地的世家…亦不能袖手旁觀。”

    他轉過頭去,看向宗嫦,道:

    “這就要宗大人多費心了!”

    一聽要同那些世家打交道,宗嫦麵色不大好看,這事情本該是公孫碑來做的,可如今這真人受傷不淺,自然落到了她身上,縱使萬般不願,也隻能淡淡地應了。

    這才見大慕法界的閣樓微微閃動,下方的和尚雙手合十:

    “宋國也隕落了不少真人,都是有分量的,也沒有繼續打下去的精力了,將姿態擺足了,他們不會繼續北上。”

    “隻是……那魏孽……”

    此言一出,整個朝堂都安靜下來,各家有各家的複雜麵色,一時間竟然無人開口,隻有明孟裝模作樣地歎氣,苦叫著打斷道:

    “各位還是叫魏孽?叫魏王會不會好些?”

    “俺師兄方才重傷,我眼下就要上去阻敵了,下個又會到誰家!積點口德為好!”

    這話嗆得大殿中又是憤怒又是無言,那上首的帝王不知所措,看看東,再看看西,良久才見到江頭首麵色陰冷地站起身來,罵道:

    “你你你……你蓮花寺最無口德,敢在這諷刺起我們來了!”

    明孟歎了口氣,道:

    “如何談得上諷刺,是那魏王…”

    “是魏孽!”

    江頭首怒不可遏,一口喝斷他,嚇得那重重簾子後的帝王渾身一震,發起抖來,明孟隻仰天長歎:

    “大人遏製明陽之決心,晚輩敬佩不已!”

    江頭首可沒想過做明陽之敵!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麵色大變:

    “血口噴人!”

    明孟聳肩:

    “那還是叫魏王罷!”

    ……

    天空之中的暗色迅速遠去,密密麻麻的兵馬陳列在地麵上,這片山林四境是血,青年踏著真之光向前,目光帶著一絲複雜:

    ‘白鄴之地,也是元氣大傷了。’

    徐國之地,古稱江淮,如今也稱三江、三溪,當年的濁殺陵之變毀了白江,如今趙宋兩國三易白鄴,人口十去六七,竟然是最後收複的白海還有些人丁。

    ‘江淮終於有了歸屬…卻叫故國之地,遍地殘垣。’

    李絳梁踏空而行,一路匆匆而過,很快到了那殘山之上,自己的兩位兄長已在熊熊水火之中端坐山間,一人包紮腰腹上的傷勢,一人擦去劍上的鮮血,竟然分外和諧。

    諸神通攻克各處山門,兩人的兵馬則進入了白鄴,江淮陷落,此刻連摩訶都自身難保,更遑論憐湣?自然是走得幹幹淨淨,任由他們席卷。

    這場鹹湖之戰,兩兄弟非但沒受什大傷,還依靠著手上的水火各有斬獲,又攻克諸地,此刻在此歇兵,難免有些誌得意滿的味道。

    “兩位兄長!”

    見了李絳梁,李絳夏起了身,笑起來,道:

    “四弟可是有好消息了!”

    李絳梁笑道:

    “鏜刀保住了!”

    兩人都是常年帶兵的將領,自然明白鏜刀山這一處關隘有多重要,皆有了笑意,李絳梁卻憂慮重重,抬眉道:

    “父親的傷勢如何了?”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一愣,李絳壟組織了言語,道:

    “聽聞魏王在稱昀又斬了一位摩訶,應當無大礙。”

    李絳梁鬆了口氣,聽著兄長追問道:

    “宮中有何命令?”

    李絳梁向著兩位哥哥點頭,麵有喜色,道:

    “鏜刀已經守住,白海平定,稱昀、白鄉等地見了魏王之威,望風而降,唯有山稽負隅頑抗而已,我受了命令,請諸部在白海齊聚,整頓兵馬,分差各地…算算時間,父親也應該到白海了,正巧一同過去。”

    他稍微頓了一頓,這才鄭重其事地道:

    “穩固江淮是第一要事,而山稽…大將軍要回駕親自拿下。”

    李絳壟自然是點頭,山稽本就是楊銳儀為了顧全大局,暫時放下,即使不是,作為南方戰事的最高領袖,這最重要的戰果自然是該他拿下,可他麵上依舊有了一絲遺憾,道:

    “隻可惜…被蜀軍占據了白江,三江之地,不複完整……”

    李絳梁微微一笑,並不開口,隻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一同駕起真,往白海之地而去,漸漸近了玄妙觀,這位宋廷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樞密玄使方才抬了眉,道:

    “故國之地,宋必取之,如今兵鋒正盛,北邊無力牽製,白江……能議則議,不能議…打便是。”

    他目光炯炯,顯然心態截然不同了。

    兩位兄長聽了這話,對視一眼,皆摩拳擦掌蠢蠢欲動,各懷心事,一同沉默,那玄妙門已經浮現在眼前!

    這道觀本立在危崖之上,如今已是遍地狼藉,最醒目的不是他物,而是那一尊從天而降,鎮在海的龐大山河,一隻如山般的玄虎滿身支離破碎,被活活鎮在這白海

    溪之中,重重鎖鏈束縛,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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