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登堂入室
多年以前,小六部口胡同的院子總是熱鬧非凡。
隻要是與文學相關的從業人員,來京第一件事都是跑到小六部口胡同來,許多剛入行的小年輕第一次來到這時甚至都有種來朝聖的心態。
在那些年,小六部口胡同的院子有很多個外號,「民間文協」「長安街第一招待所」·
同行們給予的這些外號都是出於對這的喜愛,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度過了歡快的日子,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如同文壇的世外桃源。
大概是從92年開始吧,小六部口胡同的人氣開始逐漸衰落。
那一年開年老人家南巡,帶動了改革開放以來最後,也是最大一批下海潮。
不僅是那些政府部門的公務員國營單位的工人,連原本搞文學的許多人都當上了時代的弄潮兒。
向錢看向厚賺,成了大家的奮鬥目標。
曾經人聲鼎沸的小六部口胡同也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逐漸變得落寞,雖偶爾也會有熱鬧的時候,卻始終無法與當年的盛況相比。
今天便是小六部口胡同難得的熱鬧時候,眾人來到西院觀影,陳劍雨心血來潮翻到了謝鐵驪版的《紅樓夢》。
李拓看到結尾賈府落得「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場景,心中生出無限感慨。
「仔細想想,前些年的日子真是快活啊!雖然沒什錢,但是有那豐富的精神追求,從來不會讓人感到內心會有貧乏的時候。」
「那種情況是不可能再有了,理想主義的年代過去了。現在是市場經濟商業社會,所有事都不可避免的庸俗化。」祝偉說道。
於華說:「八十年代的特殊性朝陽老師很早以前就談到過,是社會修正階段的短暫文化繁榮,現在不過是回歸了正常而已。」
「那是社會的修正,卻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青春啊!」李拓慨歎道。
林朝陽幽幽道:「剛才你還說『五十七載風霜浸』。」
李拓本來惆帳的表情瞬間凝固,眾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嘲笑李拓是老黃瓜刷綠漆一一—裝嫩。
「要說那是朝陽於華他們這代人的青春還差不多,你就別湊熱鬧了。」鄭萬龍語氣滿是挖苦的說。
於華擺手道:「可別拿我跟朝陽老師比,他成名的時候我還上學呢。」
他說到這不禁驚歎:「文學最好的時候過去了,可朝陽老師的時代卻遠沒有結束。」
於華這話拍馬屁的嫌疑很重,引來了眾人的嘲諷。
他忍不住為自己辯駁了兩句,「我這話沒毛病。《人間正道是滄桑》都看了吧?誰敢說不是這樣?」
眾人頓時啞口無言,《人間正道是滄桑》是評論界公認的林朝陽再攀高峰的作品,誰敢質疑?
不提這部小說在評論界和讀者群體的口碑,就說發表和出版後的銷量。
當時小說在《人民文學》以專號的形式發表,銷量輕鬆突破200萬份,創下了《人民文學》多年以來的銷量記錄。
這幾年國內的圖書盜版行為愈演愈烈,極大的衝擊了國內的圖書市場。
如《白鹿原》《廢都》等廣受歡迎的小說,盜版銷量竟然賣得比正版還要高幾倍,許多作家說起來都是滿心憤怒。
林朝陽的小說也是如此,並且遭遇盜版的情況比其他作家更加嚴重,並且還有《人民文學》分流讀者在前。
可即便如此,《人間正道是滄桑》在出版後也僅用了3個月時間便突破了百萬冊銷量。
除了賈平娃這類作品偶爾創造熱銷現象的作家,這樣的成績對於絕大多數作家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對林朝陽來說,這樣的作品銷量卻是常態。
於華把眾人得啞口無言,神色間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談到林朝陽的作品和文學成就,眾人都心服口服,那可都是讀者用實打實的銷量推舉出來的。
他們並非不認可林朝陽在當代文壇的地位和影響力,隻是看不慣於華這副諂媚的姿態。
你小子好歹也是知名作家了,能不能有點底線?
於華從眾人眼中大概讀出了他們的想法,可他卻絲毫沒有在意,他現在名氣比以前大多了,但跟朝陽老師還差得遠呢。
在他眼,吹捧林朝陽可不是什丟人的事。
聊到林朝陽的作品,大家又談到由燕大牽頭,即將成立的林朝陽(中國)文學研究會。
日本的學者成立了林朝陽(日本)文學研究會時,消息就曾在國內引起過一陣討論。
文人嘛,對於名聲向來是看重的,如果是能登堂入室,名留青史那自然是最好的。
成為學者研究的對象,談不上名留青史,但登堂入室絕對夠資格了。
當年這個消息傳回國內,不知羨煞了多少作家同行。
年初時,又有美國成立林朝陽文學研究會的消息傳到國內,立時給國內的作家圈子帶來了一場巨大的震動。
以前大家還隻把日本成立林朝陽文學研究會當成是日本讀者群體和文學界對林朝陽的一種偏愛。
但現在,連美國都成立了林朝陽的文學研究會,而且還是由耶魯大學這樣的世界頂尖名校牽頭,這無疑是肯定了林朝陽在世界範圍內的影響力。
這個消息給國內同行帶來了震撼,都說同行是冤家,但國內這些同行卻對林朝陽在海外的受歡迎提不起任何一點嫉妒之心。
原因無它,實在是雙方差距太大了。
有了這個消息的刺激,以至於後來有消息傳出,說燕大打算牽頭在國內成立一個林朝陽文學研究會,同行們除了議論幾句,作家圈子沒有興起一點水花。
國外的文學研究會都成立十年了,國內的才成立,難怪國內這些大學不如國外的。
你說你矜持個什勁啊!
不過說起燕大要成立林朝陽文學研究會這事,李拓意見很大。
既然是文學研究會,肯定要吸收會員嘛,李拓作為國內知名「林吹」,這種事怎能少得了他?
他在聽說了這個消息後,聯係上了燕大的洪子成,提出希望可以成為文學研究會的第一批會員。
「結果你猜怎著?說我學曆職稱不過關,給我刷下來了!』
李拓提起這事,滿肚子氣憤,他行走文壇二十多年,不說平趟,至少是有一號的人物,到哪兒人家不給個麵子?
結果到文學研究會這,麵子折了個精光,感覺受了奇恥大辱。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李拓滿心悲憤,眾人樂不可支。
大家想像著李拓滿懷信心的找到洪子成,然後被毫不留情拒絕的畫麵,就忍不住捧腹大笑。
撿完了樂子,祝偉才正經的問道:「你這履曆加個研究會還加不進去?」
李拓冷哼一聲,「洪子成說第一批會員涉及到研究會的申請事宜,用的都是高校教授,人大的師大的首師的——」
他數著學校的名字,又念叻了幾個人名,林朝陽都很耳熟,其中甚至還有五福仁,就是當年陶玉書在燕師大上學的老師。
「他們這就是赤裸裸的搞學曆歧視職稱歧視!」李拓咬牙切齒的念完名字,似乎是打算把這些人都記在小本本上,等以後一個個秋後算帳。
「矣,也不能怪人家歧視你,這種研究會本來就是以學術研究為主。」
「我怎就不能搞研究了?這些年我寫的評論比他們的論文加起來都要多!」
祝偉又問他:「那你要是評個一級作家的話,是不是就能加入了?」
「嗯,怎了?」
「那這不能怪人家,當年文協評職稱,你這家夥眼高於頂,說什『當作家又不是當鉗工,評什職稱』。
自己不評就算了,還把評的人給涮了一個遍。
這啊,就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李拓登時氣的瞪眼,卻也無可奈何,因為這話確實是他說過的。
眾人說說笑笑聊到後半夜,人聲漸漸稀少,直至悄無聲息。
又過了幾天,林朝陽看倦了書,閑來無事,練起了字。
他練字這個習慣是受了陶父的薰陶,摹了十多年的帖。
一首偉人的《沁園春·雪》寫完收工,林朝陽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起來功力又長進了,糊弄外行足夠用了。
他練字隻為靜心,沒什追求。
他唯一遺憾的是,在詩詞創作上沒什才華,練字不配上一兩首詩詞,總感覺差點意思。
「大姑父!大姑父!」
剛擱下筆,他就察覺到窗戶處似有人影,抬眼一看,隻見陶希武趴在那。
見被他發現了,陶希武牙一樂。
林朝陽招招手,陶希文立刻竄進書房。
「放寒假了?」
「嗯,前兩天剛放假。」陶希武看著桌上墨跡未乾的墨寶,阿訥道:「大姑父,您這字真可謂是顏筋柳骨,遒勁有力!」
林朝陽笑罵道:「不學無術。誇人都不會誇,我臨的是米莆的帖。」
陶希武聞言臉色尷尬的笑了笑,立馬改口道:「我就說嘛,您這字氣韻悠長,不讓二王。」
「滑頭!」林朝陽將筆墨整理好,問:「跑過來幹什?不會是專門給我拍馬屁吧?」
「瞎,這不是想您了嘛,過來看看您。」
林朝陽點點頭,「成。看也看過了,沒事就回家吧。」
「別介啊!」陶希武頓時苦起了臉,不敢再耍滑頭,老老實實說道:「我今兒過來是想找您拉個讚助。」
「讚助?要拍電影?」
陶希武讀的是電影學院,林朝陽聽說他要拉讚助,第一反應就是他要拍電影。
「嗯。這不是快畢業了嘛,我跟幾個同學打算弄個畢業作品。劇本我們都寫好了,這部片子我們打算往電影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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