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很想打潘筠,但這些話他還是聽進去了。
皇帝一開始是不想開海禁的,但在朝臣們的勸說下,他已經鬆動。
曹吉祥離京時,皇帝已經計劃著在沿海幾座城開海禁,比如泉州、南京、蘇州和天津衛一帶。可是,皇帝隻是想在這幾座城中布置市舶司,部分開放海貿,可沒想過自己出船也要納稅的,潘筠想通過他提如此建議,不是讓他惹惱皇帝嗎?
到時王振再在一旁添油加醋,挑撥離間,他危矣。
所以曹吉祥沒打算上報此事,可這話到底聽進了心。
曹吉祥會用兵,亦讀書識字,且一直跟在皇帝身邊,太知道一條新政令從誕生到州,到府,再到縣城,最後施行有多困難。
遠的不提,太祖皇帝規定商人隻能著皂、白兩色,紅黃紫青等鮮豔色彩皆不能著,但建國七十餘年,商人何曾遵守過?
現在來看,這條政令怕是永遠都不能真正施行,地方衙門還真能因為一個大商人穿了青色、紅色的衣裳就把人鎖了關進牢嗎?
同樣的,即便開海禁之策出來了,何時能開,開到什程度,誰也不知道;
更不要說讓官船像私船一樣納稅了,這是提都不敢提的事。
曹吉祥不提,錦衣衛卻會把今日之事如實報給皇帝知道。
飛鴿進京,因此沒兩天,在皇宮的皇帝便知道了潘筠和曹吉祥的前廳對答。
皇帝氣得將紙條拍在桌子上:“放肆!”
正坐在不遠處替皇帝批閱奏折的王振立即起身,疾步上前:“陛下,出了何事?”
見王振一臉關切,皇帝臉色稍緩,正要把紙條給他看,想了想,卻按在了掌下,搖頭道:“福建的一群蠢貨,至今不能平叛,宋彰無德、無能,朕恨不得砍了他,竟讓叛賊發展至此,竟妄想取南京和蘇州。”王振垂下眼眸:“陛下,這些叛賊狗膽包天,當增派大軍剿殺,他們想攻泉州、南京和蘇州,顯然是意在倭國銀山,陳尚書提過,銀山之重不亞於大明寶鈔流通,叛軍這是想代朱家而禦天下,狼子野心,誅其九族亦不為過。”
皇帝垂眸道:“朕也想增派人手,但此時正是各地收稻穀的時候,兵部回話,西南夷族又蠢蠢欲動,大有再進犯的意思;西北、北方和東北,瓦剌、韃靼和女真也有異動,需派兵巡防,出兵不僅需要兵馬,也要糧草軍備,戶部說,賑災之後,他們拿不出軍餉了。”
“這都是戶部和兵部的推托之詞。”王振道:“陛下,兵部現如今還是以王驥為首,但王驥已經六十六歲,廉頗已老,總要培養新的將帥,否則,將來兵部就要聽於謙、石亨、蔣貴之流的意見,這三人中,於謙脾氣死臭,不會遵照陛下心意而動;
石亨則如牆頭草,一會兒聽陛下的,一會兒聽內閣的;蔣貴更不必說,其聽命於王驥,是舊勳的人。”王振低聲道:“陛下需要的是完全聽從自己的兵部,如此方能控天下兵馬如臂指使。”
皇帝越聽眼睛越亮,雖然現在王驥還算聽話,但他年紀大了,又幾次立功,總有隱退之意。皇帝能感受得出來,他也不想再打麓川之戰。
但麓川之戰是皇帝的驕傲,是他的戰績,將來是要寫進史書青史留名的,他必須要善始善終!王振說的對,他需要一個完全聽從自己心意的將帥。
王振偷看皇帝臉色,更靠近一步,低聲道:“兵部如此,戶部更當如此,陛下可還記得陳尚書在上書房曆陳銀礦的重要性?”
皇帝沉聲道:“當然記得。”
就是那一次,他才偏向開海禁的。
陳循說:“若倭國銀山的產量果如潘筠所言,那就相當於在海外再建一個大明朝,陛下,若朝廷不能掌控這樣的銀山,百年之後,我中原大地怕是有大禍。”
皇帝覺得陳循在危言聳聽,就連和陳循一樣主張開海禁的大臣們也覺得陳循在誇大其詞,武將們更是直接對他翻白眼:“這大禍是從誰身上來?潘筠?那不是個修道的道士嗎?”
陳循搖頭:“不,當從倭國來。”
文武百官們不由笑出聲來,連王驥都笑道:“陳尚書,倭國與我大明隔著一片海,遠海來攻,你覺得可能嗎?”
陳循:“有何不可能?東南沿海橫行的倭寇不就是從倭國出來的嗎?”
“區區千餘人而已,”王驥道:“難道我泱泱中華還會被幾千人攻下?”
“他能運來幾千人,就能運來幾萬人。”
“那也隻是幾萬人而已,”連文官都忍不住反駁他:“難道我大明的將士連幾萬反賊都拿不下?”“也就是在沿海了,他們膽敢進入大陸,我必叫他們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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