亟橫山外,一位劍冠煞麵的道人往此山北麵遁來,一頭紮入北麵陰寒的霜雹雪風,將身上袍子一展,就見千鬼疊影在身外張開,令此人渾似黑蝠飛空一般。
這遁影在雪風中遊走,上下翻轉,自在如意,很快來到一處刀脊般的峰頂。在上彎衝天的峰脊盡頭,一座廟宇立在那,被風雪重重遮掩。
廟宇塵封許久,在廟門上有一落雪凝霜的牌匾,上落三字一一鐵牢廟。
那遁影穿牆而過,貼地掠行,如魅影閃過。
他的一對凶目掃過大殿,眼神之中頗含忌憚,心中暗道:“在我來時,哭麻曾有告誡,在這廟宇大殿內,有尊神像,常年受香火儀法供養。
此像雖有玄冥文曲星君之形,卻非此星君之造像,實乃那位太平真人的太乙甲部真法行運高深之處,為了再求精進,而在世間廟宇中立下此像。”
廟內,有幾隊牛角小妖,背旗持叉,晃著腰牌,在廟中各處巡視著。
大殿中,有一位鬢發半白的道人,正在給殿內百多盞燈上一一添油,動作一絲不苟。
其身旁有頭青靛臉,大板角的牛妖,斜披著件淡黃法袍,背著口鋼刀,在道人身邊小心的侍弄著供花,口中邀功似的道:“弟子昨日已說服北邊兩座寺廟,三座道觀,那的主持們都很好說話,願意開個側堂,將大老爺的玄冥神將造像請入廟中。”
“隻是說服嗎?”
道人瞥了這妖魔一眼,語氣中有些不信。
“長老,咱們鶴觀的名聲在天南有誰不知,大老爺雖然久不出世,可這偶爾一現,就如神龍在九霄騰雲,隻露隻鱗片爪,足夠世人遐想萬千。
休說是這幾座世俗廟宇,就是叫他無相寶寺,還有那琉璃寺內,都供上一尊老爺的神將造像,這又有何難!”
“你這狂獠,這等神態舉止,若是被此間外人看去,怕是鶴觀內那位總管數十年為異類們積累下來的好名聲,都被你這等敗光喪盡。”
提到鼠四之名,牛妖麵色一肅,再不敢多言。
他走到殿中,對著上首神像虔心三拜,而後久久凝視這尊人麵鳥身,騰禦二蛇的神像,道:“弟子烏牯兒,誠願靈虛大老爺仙福永享,萬壽無疆”
“你這小妖,倒也記恩。”
道人撫須讚了一句,笑著說道:“烏牯兒,你在此廟中為神像法事奔走,也是薄有小功,鶴觀那已有信函傳來,問你可要什賞賜?”
“弟子不要賞賜。”
烏牯兒搖了搖頭,一副憨樣的道:“我隻願繼續為大老爺的法事奔走,讓更多廟觀供上這尊神像。”道人覺得這頭小妖實在憨傻可愛,都不知這請神像入廟觀受供,其中到底是何意圖,便如此大包大攬下來,也不怕畫蛇添足,反而不美。
不過小妖到底慧淺,就這點憨勁,還一股意氣,值得一看。
這烏牯兒是靈虛師兄當年被大師處罰,禁閉於鎖孽井上時點化過的,隻是這一層關係,就不可等閑而視。
道人提點的說道:“當我輩弟子在煉成太平山中《太乙甲部真法》的靈光神將後,便可修行這門真法中的最後一篇,但是在此之前,還需要使神將受眾生香火願力,將神將的靈光身軀洗練為幽都香火金身。如此一來,神將就可駐世長存,穿行九幽,更可坐鎮陰世,改造地脈,妙用無窮。”
說到這,道人不禁搖頭甩拂,顯得興奮異常。
“咱們將這尊玄冥星宿神將的造像請入各個廟觀,就是為了神將可以分潤廟觀的香火。”道人特意敲了敲殿中的三足圓腹丹爐,這座爐上有噴吐火煙重重,其煙凝而不散,內蘊金光,這便是道人口中的香火。烏牯兒說道:“長老,既是如此,在山外還有好些廟觀,為了大老爺的法事,咱們就是費點手段又如何?”
“,哪有如此簡單,修行煉法一步一個檻,隻有找對法門,摸準脈門,才能一日千。”道人倒持拂柄,敲了烏牯兒的牛頭一下,笑道:“這爐子中從各家廟觀匯集的香火,還須以誦經、焚香、法咒等等儀軌來滌除其中願力雜念,煉為琉璃香火,方可供神將吸收,否則便是一味法毒。真正可堪一用的香火,還得是穀禾州內的各家廟觀。
那州中由咱們鶴觀治理得風調雨順,各家廟觀香火鼎盛,人心安定,故而眾生願力純和,極易被靈光神將吸收。”
說罷,道人將拂塵一搖,說道:“好了,烏牯兒,我要煉了這爐香火,你先去井上巡看一遍。”“是,朱長老。”
牛妖烏牯兒從錦墩上起身,在殿外刮起一陣妖風,徑直往鎖孽井而去,此時廟中的那道蝙蝠似的遁影也動了,須臾間超過妖風,來到井上。
“這就是亟橫山鎖孽井!”
遁影化去,煞麵道人從中顯現,觀察了一下井口,見妖風緩緩從井外上空落來,便隨手給自己施了個隱身法。
“我在西芒山萬亡窟潛修不過數十年,這天南的世道都已能容得下妖魔和正道來往了嗎?還是說那位真人在此處的聲勢威望當真可以一手遮天,不懼世上的輿情物議。”
煞麵道人在暗處嘀咕道。
鎖孽井外,烏牯兒在妖風往下探頭,甕聲喊道:“禿驢,還有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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