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時已至,日色盡沉,城外西園,一處荒廢庵堂。
此處乃孤寂幽深之地,古木枝椏虯結,如鬼臂攫天,殘破庵門懸垂半朽匾額,上書“西園庵”三字,字跡模糊,隱有昔日佛門筆法餘韻,如今卻黯淡無光,反為妖氛所侵。
庵堂深處,朽木腐草氣息彌漫,更混雜著絲絲陰冷。
但見堂中石龕傾頹,一尊殘破石佛半埋於塵埃,麵目模糊,慈悲盡失,隻餘石質冷硬。
石佛空洞眼窩深處,有微弱綠光幽幽閃動,眨眼似的,非佛非道,顯出幾分妖氣,過了一會兒,似感受堂外動靜,綠光一斂,石佛重歸凡俗。
不多時,庵堂後牆根處泥土無聲翻湧,黑影從中蠕動,凝成一道身形。
此人發如枯藤,步履蹣跚,盤坐在石佛座下,目光掃過龕前破敗蒲團,略一沉思後算了一下時辰,忽見庵外人影晃動,笑道:“賢弟何時來到?”
庵外,兩道身影翻空落下。
薑虎彪撈起下擺,拽步上前,抱拳笑道:“我和幼弟黑梟剛剛來到,不知老哥怎約在這處地方?”其實薑虎彪老早帶著黑梟過來,這處西園雖遜於金精山蓼花汀的清曠,卻也看得出來其中經營得法。其園曲陌幽深,幾株古柏映新篁,數疊假山環碧沼。
前庭設三楹留客榭,中院構一處滌塵寮。軒納湖光,池涵天影。回廊窈窕,過水閣恍入畫圖;小築蕭疏,近梅塢如棲岩壑。真是撫鬆待月宜烹茗,對竹鳴琴可逃名。
唯有這一處庵堂,孤寂荒廢,妖氛甚濃,了無趣意,讓薑虎彪興致都消減許多。
在石佛座下,那身影便是盜元君,其身外有一團灰霧飄著,隔絕元神窺視,他的眼神在黑梟身上停留幾息後,這才同薑虎彪說道:“賢弟怎這身打扮,大失悍勇陽氣。”
薑虎彪撣了撣身上文士服,道:“盜元老哥,你是不知,如今姑娘們都喜俏郎君,就算旁門異派之中的淫娃蕩女,也是專好這一口,我又不擅變身幻法,礙於身份又不能強取女子真陰,隻能改變一下形象氣質。”
盜元君建議道:“我看你還是專心修行變身一法!”
“你這位幼弟,我倒從未聽過。”
“你這人閑話忒多,咱給你薄麵,想你乃兄長故交才來於此,你不好生招待也就算了,說這說那,平白消遣於我,真當我是你藏靈派的雜魚小輩。”
盜元君被黑梟一通搶白給噎住了,聽到薑虎彪悄悄傳音,才知此子稟賦生來如此。
“哈哈,是我糊塗了。”
盜元君一副涵養極好的樣子,說道:“我之所以將人約來這荒僻處,除了盡些地主之誼,還是為了一樁機緣,待會兒眾道齊至,你們便知曉了。”
話音未落,牆角陰影忽如活水流動。
一人自黑暗中顯形,其身未近,便有股土腥氣撲麵而來。再看其人,腰配劍器,衣冠儼然,倒比薑虎彪更有書生氣,就是氣質過於陰邪了些。
此人入堂之後,朝薑虎彪略一拱手,顯然是熟識之人。
等見到黑梟,有些遲疑,但在上首盜元君點頭後,似乎放下些戒備。
盜元君笑道:“張壽道友眉眼有喜,可是那件事情已經有了眉目,這俱無外人,但說無妨。”“是!”
那叫張壽的人,笑道:“道兄讓我打探的那位又啞又聾的番僧,果真是一直在西城門外妙音庵內借住,早年鬧出過死而複生的傳聞,差點被鄉人當成旱鬼給打死。
據說如今已經活到八十歲,身邊別無一物,就隻有一部真字金經,無人可解其上文字。
這番僧的種種特征都與傳聞中的吻合,必是金台山秘魔岩的那位靈吉祥尊者的身外慧身,這可是咱們的天大機緣。”
在黑梟這,正側耳聽薑虎彪說著這張壽的來曆,這乍一聽到靈吉祥菩薩的身外慧身,兄弟二人俱是齊齊一愣,黑梟等愣神隻持續一瞬,就裝作茫然之狀,問道:“靈吉祥尊者是誰?身外慧身又是什?”薑虎彪解釋道:“佛門中的能者一旦有了成就,常常隱其名諱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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