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成逸說完這話,胸口竟不似預想中那般悶痛,反倒如同卸了多年積壓的枷鎖,連呼吸都輕快起來。
他有妻子,有兒女,早不該有地方放旁的女子。
至於那些隱秘念想,不過是他貪心罷了。
明德帝禪位之事令人猝不及防。而唐楚君如此迅速由暗轉明,即將頭戴鳳冠入主慶壽宮成為太上皇後,才是震動京城的驚雷。
那些曾向唐楚君提過親的人恍然大悟,冷汗涔涔。原來他們竟是在與明德帝搶人。
至於那些屢次在朝堂上奏請明德帝選秀納妃的官員,也終於明白:他們的君王,早已心有所屬。
怪不得當初一提選秀,明德帝就雷霆震怒呢!
時成逸對於各方的反應都很清楚。他此時在想,唐楚君原就是鳳凰。
他從來就高攀不上,這些年,他到底在執著什?
他慢慢走回住所,秋陽正濃,青石板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時成逸忽然低笑出聲。
他其實早已記不住唐楚君的模樣。見麵時,自是認得。可回頭一想,那麵容便如浸了水的墨畫,愈想愈模糊。
他推開門。
於素君見他回來,順口問,“要吃糯米團子嗎?”
他怔了一瞬,“要。”
朱城最負盛名的當屬糯米團子。將野菜與臘肉細細切碎,拌入糯米蒸熟,出鍋時裹一層薄薄的漿料,咬下去滿口生香。
往日,妻子斷不許他碰這類吃食——他的腸胃向來不太好。
那時妻子總愛笑著念叨,“身子骨要緊,你可是咱家的頂梁柱。”
不知從何時起,妻子的管束漸漸鬆了。由著他愛吃什便吃什,愛穿多少就穿多少,再不多說一句。
時成逸悵然若失。
他站得筆直,望著妻子,“可我腸胃不太好。”
於素君仿佛這時才想起來,“哦。”她不在意,轉頭就揚聲喊,“雪兒!雪兒,熱騰騰的糯米團子,你要不要吃!聞著就香噴噴哦!”
時安雪抱著那隻白色小狗,哭唧唧從屋走出來,“要……嗚嗚嗚……”
於素君瞧女兒兩眼通紅,伸手一點她眉心,“你又哭又哭,都是大姑娘了,還整日掉金豆子。夜寶兒那機靈,能出什事!”
時安雪將臉埋進小白狗蓬鬆的絨毛,聲音悶悶的,“夜寶兒當然沒事,堂姐夫也不會有事。”
“那還用說!”於素君仍是那樣風風火火的性子,“快去洗手,洗完來吃糯米團子。對了——”她指著小狗警告,“不許拿糯米團子喂它,小狗克化不動,仔細積食。”
同樣克化不動且沒得吃的時成逸,隻能眼巴巴地杵在原地。
還是時安雪貼心,吸了吸鼻子,“父親快來吃,趁熱。”
一家三口圍坐。
於素君沒說讓不讓時成逸吃的話,反正糯米團子就放在那,吃不吃由著他。
他吃得很慢,沒話找話,“夏兒有糯米團子吃嗎?”
於素君咽下去後,才回話,“買了的,剛見著紅鵲,就讓她帶過去了。”
再無話。
但看得出,她不是故意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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