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陽州城中,有人驚坐而起。
“怎了官人?”
“我又做了那個夢了!”
“嗯?什夢?”
“娘子忘記了?一年之前,那個和天翁對弈的棋局。”
“啊?那件事!”女子竟想了一下才想起來,“可我記得官人不是說,是正月二十一嗎?”
“夢中我也有此疑惑,他便笑著告知我,正月二十一是他去和那位天翁下棋的日子,然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下一局棋,短則過去一兩個月,長一些便要消磨掉一個季度了,因此晚了一些才來找我。”
“竟有此事!”
女子身為大妖,卻也驚訝不已。
“那夢中……”
“娘子知道的,我怎忍得住?自然與他一同複盤為他分析棋局了。”顧先生說道,“不過他今年的棋藝,比起去年增長了很多。”
……
元丘仙境,青山峰林,竹屋茅頂,小院人家,院中仙樹正開花。
屋頂隱有炊煙,屋中傳來人聲。
“仙翁,開始吧。”
“急什?”老天翁說道,“老夫才剛睡醒,還得梳一梳頭,喝一杯茶,整理一下思緒才好落子。”
“老仙翁啊,晚輩倒是願意不急,可惜仙翁這處仙境時光奇妙,這一日,外麵一年,若是下棋下得久些,
小半年可就蹉跎掉了。”
“你不是來悟道的嗎?”
“是啊……”
“那你這急,又有多少收獲呢?”
“回老仙翁,隱與大道有感。”
“隻是隱與大道有感啊,,這幾日來,你每次進來,都將我這住處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花一草、一石一礫都不放過,我還以為你早已洞悉這方世界的玄妙了呢……”
老天翁笑的嘲諷他。
林覺並不羞臊,本身悟道就要耗費大量時間,他既無人指點,自行感悟,能有此進度已算不錯,因此他依舊從容誠懇:
“仙翁說得沒錯,晚輩每次進來,確實都趁機觀察打量仙翁這處仙境,也在感悟其中玄機。不過哪怕此地一花一草、一石一礫都已在我心中,也隻得出一個‘此處仙境和外界無異’的結論罷了,其中玄機奧妙也隻在仙境開啟的那一刻最為清晰,此後就模糊了,因此收獲有限。”
“那你還急什?”
老天翁反問他,又笑著搖頭: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不如不去想那些,靜下心來與我下棋,說不定把那些雜七雜八的都忘掉了,反倒能心向大道。”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其實是術和道的區別。
意思是說,當你在學習做某件事情的時候,你的知識學問每天都會增加,你心中的東西會越來越多,這時候的你技藝學問就會越來越高。可當你要追求大道真諦的時候,反倒要去精簡它,不僅精簡自己的知識學問,還要精簡自己的眼光與偏見,每日減損,所剩下的,就是大道的本質。
林覺想了想,搖了搖頭:
“也罷,那仙翁慢慢梳洗吧,我整理一下思緒,好好與仙翁對弈一把。”
“哈哈哈哈,你若今日能與我下到一百五十手……我觀你對外麵天上的那些文馬很感興趣,我就讓你帶一匹走。”
“好啊!”
一個時辰之後,林覺帶著一匹文馬,離開了元丘仙境。
……
陽州城內,顧府之中。
“官人今日睡醒又如此疲累,算算時間,難道又夢見那位仙人了?”
“知我者,娘子也。”
“這位仙人來得倒是越來越晚了。”
“是啊,他的棋藝越發精進,和那位天翁對弈的時間也越來越久。”顧先生搖著頭說,“昨晚夢中,他還感激我說,多虧我們指點,他雖仍然遠遠無法勝過那位天翁,卻靠著手數從那位仙翁那贏得一匹文馬,誒,可知這文馬是什?”
“文馬……”
女子曾在古籍中看見過--
文馬,也叫吉黃馬,吉光馬。紅色鬃毛,白色身軀,身有紋路,眼睛像黃金一樣金光燦燦,可以飛天踏雲,性情凶猛,以虎豹為食。
又曾聽聞,九天之上,天兵神將的戰馬就是用文馬雜交而來。
不過她也未曾親眼見過,隻聽說這是上古的珍禽異獸,如今除了天上,便隻有少數仙人會豢養在洞天福地,在人間幾乎已經絕跡了。
而且一個婦人不該知道這些。
“官人,我也不知。”
“博學如娘子也不知道,想來便是仙家之物了。”
“也許吧……”
女子有些心事重重:“剛才官人說……多虧我們指點?”
“是啊!那位仙人雖然每年隻來一次,不過數年之間,我們也相會數次了,複盤對弈之間閑談,我自然要告知他,我家娘子也棋藝精湛,每次我在夢中為他複盤,醒來之後,還要與我娘子再複盤一次,如此算來,也有娘子你的一分功勞呢。”
“這……”
“娘子怎了?”
“我怎敢搶官人功勞……”
女子敷衍過去,心緒卻很不定。
難道那真是一位“天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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