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順之在南方的名氣很大。
大到什程度呢?
但凡南方讀書人談論當下士林誰最灑脫,那必然避不開唐順之。
讀書出仕,一路順暢的就像是神靈下凡,輕鬆的一塌糊塗。
這大好人生就在眼前,可這位卻看不慣官場的蠅營狗苟,爺不伺候了。
辭官回家的事兒不少人幹過,但沒有誰比唐順之幹的更牛逼。
比如說張居正裝病回鄉,嚴嵩也曾裝病避禍。
唐順之是直接說:爺看不慣你等,不幹了。
牛筆吧!
敢於掀桌子的人,在哪都不受歡迎。
唐順之順利回鄉,許多人都說他是在裝比養望。
可他回到家中後,不說和名士交往為自己養望,而是布衣芒鞋,粗衣糲食。唐家條件不錯,但唐順之卻不為外物所動。
這廝在裝。
外界在等著看他能裝多久。
唐順之就這極簡的活著,每日讀書,甚至大把年紀了去學槍法。
一年,兩年,三年.….…
一個人能在這等苦日子裝多久?
人的本性可以暫時壓抑,但壓抑的越久,反彈的就越強烈。這不是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事兒。所以,當唐順之越過越灑脫時,外界沉默了。
這廝不是裝,而是真的又內而發的喜歡這種活法。
由此,唐順之名聲大噪。
一個人名氣大了,就會有人來蹭熱量。
比如說趙文華,比如說嚴嵩,都曾想通過舉薦唐順之出仕來獲利。
但唐順之就是唐順之。
爺不去!
他更喜歡自由自在的活著,不為外物牽動。
一個人對物質的要求低到了極致,那,什名利欲望對他而言就是浮雲。
所謂無欲則剛,便是這個意思。當一個人對外無所求時,帝王和乞丐在他的眼中並無分別。有人苦苦修行,隻為修得無分別心。可卻不知,真正的無分別心不是修來的,而是本性。
就四個字:無欲則剛。
當世能做到這一點的有幾人?
所以南方人提及唐順之,要不解,覺得他有福不享是有毛病,要覺得這是個神秘的高人.…但士林對唐順之的評價卻高的驚人。
心學巨擘,槍法大家,甚至兵法都特那牛逼。
這等牛逼的人物誰不佩服。
直至唐順之和心學鬧翻,和蔣慶之交好,輿論才漸漸反轉。
但即便如此,也沒幾個人公開說唐順之的壞話。
無他,唐順之這人不但是天才,在道德和生活層麵上還近乎於完人。
這樣的人,哪怕道不同,哪怕你各種羨慕嫉妒恨,但卻不肯去攻擊他。
兩個水師將領一聽到唐順之的名號就懵逼了,隨即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滅口。
一個將領大吼一聲衝了過來,雙手抓向唐順之的雙肩。另一人飛起一腿,從側麵掃向唐順之的腦袋。唐順之歎息,“這是何苦來哉!”
他不退反進,衝進了第一個將領的懷,將領大喜,雙手收攏想去抱住他。可下身卻突然遭了一擊,接著被唐順之撞的踉踉蹌蹌的往後退。
唐順之伸手抓住了掃來的一腿,往下用力一拉。
一字馬!
標準的不能再標準的一字馬。
“嗷!
這些將領疏於操練多年,別說是一字馬,就算是半馬都拉不開。那筋骨早已和肌肉粘連在了一起。慘嚎聲中,唐順之走出了房間。
外麵數十軍士肅立著。
“拿了。”
“領命!”
唐順之在村緩緩而行,此刻天際依舊昏暗,漫天星辰在閃爍著,星輝灑落在村,照著那些屋宇,那些大樹,也照著孤獨而行的唐順之,天地間仿佛凝固住了。
“荊川先生。”
帶隊的總旗過來,“那二人說願意招供。”
“哦!"唐順之回到了房間。
兩個將領跪著,其中一人麵色慘白,夾著雙腿,看到唐順之後,不禁渾身顫抖。
“我很好奇,那多火器你等是如何避開那些耳目拿到手的?"唐順之問道。
一個將領說,“沒人管。”
就那簡單?
唐順之本想著該有一番暗箱操作,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這個過程中分潤了好處,或是瀆職,失職。“為何沒人管?"唐順之問道。
“水師將領們大多參與了走私,大夥兒都是賊,看誰的膽子大罷了。”
“也就是說,你等對彼此的醜事一清二楚。”
“是。”
唐順之歎息,“那,就不顧大局嗎?”
“大局………將領一笑,“荊川先生,我等世代從軍,被外人看不起。人活著總得有個奔頭吧?從軍可有奔頭?”
唐順之搖頭。
“軍中黑暗,將領上下其手,底層將士活的不如狗。我等若是仗義執言,便會被排擠,乃至於被人下黑手。若是視而不見,不摻合,也會被視為異類被排擠...”
“這軍中,你要同流合汙,要……就隻能被打壓。荊川先生,換了您,您會如何選?
唐順之選擇的是不幹了。
回家去,眼不見心不煩。
“我也聽聞過荊川先生的事兒,荊川先生可以一走了之,可咱們是軍戶,子子孫孫都得從軍。咱們能走哪去?”
唐順之默然。
“沒辦法,咱們隻好同流合汙。別人把走私的路子占了,咱們就另辟蹊徑,販賣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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