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隊伍(七)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九魚 本章:第一百三十九章 隊伍(七)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隊伍(七)

    珠寶行會的首領最小的那個兒子,極其榮幸地成為了一個公會成員的學徒,正在接受他的訓練,聽說還相當的有相關的天賦。他的父親與母親一點也不想知道那是種什天賦——在他們的計劃中,他們最小的兒子是要成為一個羅薩達的牧師的,為此他們已經向羅薩達的聖所連續奉獻了一匣子紅寶石,一匣子蛋白石,一匣子日光石,原本如果沒有盜賊公會的插手,這個今年剛滿十周歲的孩子本來是要進入羅薩達的聖所,穿上白色的短袍,向晨光之神獻上他的青春與忠誠。

    既然如此,他的父親又如何能讓他成為一個受人鄙視與輕蔑,更有可能隨時被送上處刑台的盜賊呢,他籌集了贖金,想要贖買回自己的兒子,他曾擔憂過盜賊公會會無休止地勒索他,就像是他們對別人做的那樣;但沒有,他們令人心驚地拒絕了金幣,因為他的兒子被一個高層公會成員看中了。

    “你的兒子是雙巧手。”索要了五百枚金幣才願吐露一丁點兒消息的盜賊比劃著手勢給他看:“雙巧手,”他加重讀音:“明白嗎?他的兩隻手一樣靈活。”他向空中拋去六枚金幣,讓它們在空中咕嚕嚕地打轉,然後閉上眼睛,伸出雙手,輕而易舉地將每隻金幣夾進自己的指縫,把它展示給商人看:“那時候的我花費了三個月去練習才能做到這個,而你的兒子隻需要三天,所以他被大人看中了,這是一件好事。”他以那種陰鬱不祥的眼神看了看商人和他的妻子,就像是野狗那樣拉扯著嘴唇微微一笑,“我們對自己人是相當愛護的。”

    正如他所說,公會對他簡直可以說是十分寬容,商人甚至見到了自己的兒子,但令他絕望的是,他的兒子也認為做個盜賊要比做羅薩達的牧師更有趣,更刺激,他隻在公會的羽翼下待了十來天,穿著做派已經與盜賊們沒有太大區別了——他在見他父親的時候還在不斷地翻轉著一枚銀幣,不客氣地搶奪了他父親的錢袋,對他母親的哭泣視若無睹:“我會讓你們驕傲的,”他說,“我的名字將會被吟遊詩人傳唱,每個人在夜晚想起我的時候都會顫抖,”他不耐煩地看了他母親一眼,伸出拇指擦掉了她的眼淚:“不用很長時間,我會回來的。”他保證,而後就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黑暗的甬道。

    商人不知道該怎辦,他有個長子,但他身體羸弱,而且據他的妻子說,他正迷戀著一個弗羅的牧師,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消磨在了她身上,而他和他的妻子還沒有孩子,說起這個的時候,那個消瘦蒼白的女人看起來比她的母親還要蒼老。

    而買賣著白塔四成酒水的行會首領,他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孑然一身,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毫無煩惱,無論那個盜賊都會走進他的倉庫隨意拿走一瓶酒,就像他們從酒館與旅店麵幹的那樣,而且公會還開出了單子,要求他依照單子上給他們供應酒和蜜水,其中不乏貴重的蜜酒、腐甜酒、冬酒,當然嘍,以上貨物是沒法兒換來哪怕一枚銅幣的。

    他的倉庫空的好比被鼠群侵襲過的麵粉桶,而那些人還在向他索要,並威脅他說如果他拿不出他們要的酒,就將他的血混在酒喝。

    他們一個個地,急切地向安芮述說各種苦楚,倒瀉煩惱。白塔與鷓鴣山丘名義上的主人認真地傾聽著,微蹙雙眉,麵帶憂慮,在聽到某個嚴重的罪行時還會憤怒地拍打椅子的手臂,在男人們描述他們的妻女的哀慟與恐懼時,她心有戚戚地眼角微紅,頻頻用絲帕擦拭著微薄的淚水。

    她的心有一半是真的,精靈的血讓她本能地憎惡邪惡,憐憫弱者;但另一半人類的血卻要比精靈的血濃稠與強硬得多,掩藏在一層薄紗後麵,真實的麵孔充滿了快意與喜悅,眼睛中更是帶著遺傳自她人類父親的冷酷與精明。

    站在她麵前的這三個人可以說是罪有應得,安芮對那一半善良的血說——他們從未支持過安芮,即便他們向自己的領主發過誓要盡所有能力令後者幼小的女兒成為白塔與鷓鴣山丘真正的主人,但隨著他們所敬畏的那個人被泥土覆蓋,他們的誓言也隨他的寬劍一起埋入了黑暗的地下——他們先是趁著安芮陷入悲痛時半騙半勸地逼迫她簽署了好幾樣貨物的專賣權證書,又偷取了幾百份老領主在生前簽署的自由證書——這個在白塔與鷓鴣山丘能夠賣到十個金幣一份;他們圍攏在安芮身邊,整日整夜,煞有其事地獻上無需成本的恭維阿諛——但在安芮擺脫了哀傷,連續否認了好幾份在清醒時絕對不會簽署的文件時,他們的不滿爆發了,轉眼間,這三個人又偷偷地與白塔的前執政官來往,向他奉上金幣與忠誠。

    但前執政官是個固執的老人,他不願意奪走他曾經放棄的位置,他令行會的首領失望,於是他們選擇了野心勃勃的德蒙。

    多可笑啊,他們痛苦於現在的處境,但這個處境正是由他們自己費盡心力締造的。

    還有白塔的前警備隊長,他並不是一個壞人,所以在他察覺到一個盜賊公會在他的轄區內隱然成型時,他去追查和深究了,結果他成為了“細網”繼前執政官的又一祭品——他不喜歡安芮,原因倒是很簡單,與他的主人一樣,他是個長子繼承法的擁護者,他從不覺得一個女人能夠管理好一個城市,一個地區,他見到安芮就會深深地皺起眉頭。

    至於現任的警備隊長,他是安芮的傾慕者,所以當安芮要求他前來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他沒有偽裝成女人,隻是在某個危險的行動中折斷了自己的手臂,這個理由足夠他從容不迫地踏進聖所的雪花石大門了——新的弗羅牧師妙不可言,問題是她們的治療術隻適合用在她們自己身上,她們能讓傷疤或是皺紋消失,皮膚皎白有光澤,讓禿子重新長出頭發,可沒辦法弄好一條折成了曲尺形狀的手臂。

    安芮的視線輕輕掃過仍在喋喋不休的商人,她的愛慕者,落在羅薩達的追隨者身上,沒有那個晨光之神的信徒會高興與一群邪惡的盜賊比鄰而居,他們的堅實無需懷疑——特別是他們得知德蒙很有可能殺了他的父親,誣陷與謀害了他的兩個兄弟才得到了執政官的位置後更是如此。

    從這件事情將自己剔除出來不太容易,但安芮終究還是讓他們相信了自己也是個無辜的,受蒙騙的被害者——她坦然地接受了考驗,事實如此,她之前確實不知道前執政官與其長子的死與德蒙有關,雖然她懷疑過。

    安東尼奧法師,他是最先相信安芮的,安芮是他看著長大的小姑娘,雖然她有時候非常的執拗,以及略有點愚笨,但在年老的法師的眼,她不失為一個好孩子。

    最後還是新的警備隊長打斷了三個行會首領的話,或是說,兩個現任的行會首領與一個前任的行會首領,綢布行會首領的位置早就被一個與“細網”聯係緊密的商人奪去了。“我們的時間非常寶貴,”警備隊長說:“現在的白塔除了羅薩達的聖所之外,每個地方都密布著細網公會的眼睛、鼻子與耳朵,領主和我都不能在這兒待上太久。”

    “真是可悲,”珠寶行會的首領低聲嚷嚷道:“你還是白塔的警備隊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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