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雨收雲散,街上的青石板路被雨水衝刷得濕漉漉幹幹淨淨,天氣清新涼爽。
房府早已大開中門,門前豎立的三杆長戟重新擦拭一新,紅纓如血、戟刃朝天,家將、親兵、仆從皆在門前街上兩側肅立,家中親眷也都換上最為隆重的服飾,等候迎接房俊歸家。
府中上下一片喜氣洋洋,誰都知道這一戰對於帝國的重要性,更知道對於房家的意義。
如果說房玄齡莫定了房家的地位,足以庇護房家三十年不衰,那房俊此次征戰西域、大破大食,戍守邊境、開疆拓土的功績,則將房家的權勢延續下去,與國同休。
當然,前提是不會卷入“謀逆”那樣的不赦之罪……
房俊一行從皇宮出來,過延喜門進入春明門大街,至崇仁坊而入。
坊門處,正率所有坊卒單膝跪在門口兩側,見房俊策騎抵近,所有人齊聲大呼:“恭迎太尉,凱旋而歸!”
帝國名帥良將無數,並不是每一次出征而回之時都要如此聲勢,這是崇仁坊上下對於房俊此戰功勳的崇拜。
房俊策馬緩騎,於馬背上回應:“萬勝!”
“萬勝!”
身後數十親兵大聲嘶吼,聲音在雨後的陰涼傳遍整個崇仁坊。
馬蹄踐踏路麵,緩緩進入坊門。
坊中與房家隔路相對的另外一側,長孫家家主長孫淹負手立於門前,聽著那聲震全坊、殺氣盈野的吼聲,麵色陰沉、胸中鬱結,沉默良久才歎息一聲緩緩搖頭,轉身回去府中。
房俊策騎奔至府門之前,家人列於兩側、夾道相迎,見到房俊前來,所有人紛紛躬身施行大禮,齊聲道:“恭迎二郎回府!”
房俊翻身下馬,快步上前至房玄齡與盧氏麵前,單膝跪地,恭聲道:“孩兒不孝,豈敢勞煩父親母親出迎?”
房玄齡一身國公服飾,頭戴梁冠、腰懸玉佩,負手看著跪拜於麵前的兒子,那一身風塵仆仆、麵色疲累之中,洋溢著一股沉穩凝練、如山似嶽的氣度,心中著實感慨萬千。
以往這個率誕無學、紈惡劣的兒子,曾被他認為有可能惹是生非、敗壞家業,然而時至今日,次子之功績卻依然冠蓋朝野、威震寰宇,甚至於已經超越他這個父親。
房玄齡俯身,雙手握著兒子的肩膀將其扶起,上下打量一眼,一臉寬慰之色,然後重重拍了兒子肩膀兩下。
“以往為父對你過於嚴厲,是希望你能夠戒驕戒躁、沉穩任事,不要因為些許功勳便傲氣滋生、恣意妄為……到了今日,為父發現那些擔心都是多餘,你做得很好,為父以你為榮。”
一旁的盧氏麵露驚奇之色,以房玄齡那等古板、嚴謹的性格,能夠在兒子麵前說出這樣的話語,當真是出乎預料。
房俊心中也自有感慨,恭聲道:“多謝父親肯定!”
目光移到後邊高陽公主、蕭淑兒、金勝曼等妻妾身上,以及眼巴巴抬頭望著他的幾個兒女臉上,露出一個欣慰開心的笑容。
大丈夫開疆拓土、馬革裹屍,不就是為了封妻蔭子、讓所有人都能幸福安寧的生活?
隨著房俊回府的消息傳開,諸多親朋故舊、朝中同僚紛紛打發家中仆人前來,慰問一番、祝賀一番,又留下一份賀禮之後離去。都知道今日是房家的家宴,表達心意即可,若是宴請房俊則需另選時日……家宴持續至西時,闔家歡喜、其樂融融。
宴會之後,房俊重新沐浴一番更換了輕軟的睡衣,在後宅喝著茶與幾個妻妾聊天,懷抱著閨女,兩個兒子則在他腿上爬上爬下。
高陽公主雖然已為人母,但容顏俏麗、眉目如畫,輕熟的氣息愈發明媚動人。
此刻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眸,略顯擔憂的看著自家郎君:“前幾日我去東宮拜訪皇後,皇後言語之中提及要與咱家親上加親,我不知如何回應,隻得推脫需郎君回來做主。”
所謂“親上加親”,自然是指兩家締結婚約。
那就隻能是納房靜為太子妃……
房俊看著懷明眸皓齒、可愛秀美的小閨女,一時間有些猶豫。
按說皇後的這個建議對於房家、對於房靜都是好事,隻需太子將來即位,房家的權勢愈發穩固,而房靜也會由太子妃晉位皇後,這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成就?
但房俊卻有些不忍心。
皇家固然天下至尊,但權力傾軋卻也是不可比擬,置身其中就要守著這樣那樣的規矩,看似人間至尊、富貴已極,實則那等地方的陰暗麵極為可怖,所受到的壓力也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
房家兩代人打拚,拚出當下這等權柄赫赫、譽滿天下,足可護佑子孫後代榮華富貴,他的女兒隻需要快樂幸福的享受生活就好了,何需去往那等黑暗傾軋之地方去給家族博取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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