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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嘴現在還帶著老光棍羊皮襖的羊毛還有他身上的一塊肉,一灘血。
巴爾思安靜了,停手了,我也停手了,我跟他全都仰麵朝天的躺在在寒風中胡亂搖晃的破氈房帳篷。
巴爾思是獨居,遠離人群,這發生的一切外界都不會知道,哪怕我把他打死了,他把我打死了。
我呼呼的大口喘氣,這是我活到這大打過的最過癮的一場架。
我不喜歡打架,我打架都是為了保護自己,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認我的骨子基因從來都存在著這一種隱藏的遠古的驃勇剽悍。
“孬娃子,下手還挺狠,那豬糞是給你治病退燒的,還是大學生呢,狗屁不懂!”
“算了算了,老酒鬼說立冬是你娃子生日,老子去給你包餃子下長壽麵!”
巴爾思突然坐起來,盯著我的眼睛大聲說道,他沒指望我會聽得見聽得懂,他隻是自己大聲喊兩句排解寂寞。
還有就是教授一來就告訴他說話的時候看著我的眼睛我有時候能聽明白,教授的話老光棍不知怎的還是很聽從的。
“你不說去趙寶溝?我是考古係學生,研究紅山文化起源要去也得先去興隆窪!”我假裝不在意他真的良心發現的人類關懷。
可是老光棍已經站起身走到旁邊用沾滿豬糞的大手去和麵了……
豬屎一名豬零。
時珍曰:古方亦有用豭豬屎者,各隨本方。豬零者,其形累累零落而下也。
氣味:寒,無毒。
主治:寒熱黃疸濕痹。
也不知道怎的看見豬屎我就立刻惡心嘔吐,其實大部分不是豬屎本身惡臭的刺激而是我馬上聯想到了那巫師婦人的苦澀致命的死騰水。
我強忍著不吐,並且努力去分析巴爾思的烏鴉與巫師婦人的關係,可是並沒有結果還是一頭霧水,唯一有聯係的地方就是他們兩個都養了一隻寵物烏鴉而已。
烏蘭巴爾思總會看些奇怪的書,他會說漢語,普通話不標準,會認漢字,而且比絕大部分跟他同齡的蒙古族牧民認識的要多。
他看《黃帝內經》看《金匱要略》看《本草綱目》,他看這些古書不是為了給別人治病而是為了給自己的豬羊馬烏鴉治病。
他甚至還有自己專門的手寫本獸醫筆記,上麵的那些記載就是我爬過去在那破舊的藍皮筆記本上看到的。
嗯,巴爾思似乎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人治療,同理也沒有把我當人。
一片烏雲散去,我內心的心結總算打開,原來豬屎真的能治病,他並不是在欺負我而是救治我。
我蹲在地上隻能看到巴爾思魁梧的背影,麵已經和完,他在剁餃子餡,不用問根本沒有別的原料,隻有羊肉。
梆梆梆山響,好像那老榆木的案板跟他有仇似的。
可我的內心卻逐漸安靜下來,甚至有一點點溫暖在心底升騰。
純羊肉的餃子,哪怕在草原壩上如此重要的立冬時節。
一年四季隻要吃餃子就是羊肉餡餃子,巴爾思怎也吃不膩,我吃起來卻頗為不適應,因為到來的一周之內我除了羊肉根本沒吃過第二種食物。
哪怕餃子餡加上兩根大蔥也好啊,也能去去腥解解膩。
我有些虛弱的搖晃著站起身想要過去幫忙,巴爾思因為是一個獨居的老光棍所以他做什事情都不會喊人幫忙,即便是眼下他把我當作他私人下級的時候也是如此。
教授在突然消失之前一次醉酒的時候指著巴爾思跟我說,“他以後就是你……實習期的老師……你要服從命令聽指揮……”
當時我根本沒在意,傻子才會去相信一個整天宿醉滿嘴胡話的人?
但顯然巴爾思記下了還當了真。
巴爾思看我起來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粗著嗓子,“去去去別搗亂!”
他對我是不耐煩的,因為他一個人習慣了,多了我就是個累贅。
我沒有生氣,走到外麵的馬槽邊上用麵刺骨的冷水洗了把臉,草原的溫度已經足夠低,馬槽的水已經可以看見冰茬。
冬天在北方提早來了。
刺骨的冷水讓我覺得一陣舒爽,對著遠處羊圈的羊群大口大口的喘氣,一種劫後餘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忍不住張開雙臂奔著羊圈跑過去,大聲喊了起來。
啊……
啊啊啊……
我聽不見,從小就什也聽不見,所以我經常用類似野獸受傷一樣的喊叫來排解自己的寂寞與自卑,這種習慣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改掉了。
羊群被我突然的抽風嚇的四散奔逃,草原上的羊圈很簡陋也很大,所以羊群即便是在羊圈也有足夠的逃串空間。
看見驚恐的羊群我愈加興奮,瞬間加快腳步,騰空而起,直接跳過矮矮的白樺木圍欄,真的衝進了羊群之中。
啊……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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