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9章 將進酒杯莫停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林阡 本章:第1589章 將進酒杯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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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黑龍山下摐金伐鼓,旌旆逶迤,煙塵四起。

    六麵軍麾壓境、施計兩虎相爭的金兵金將,始終未曾等到宋軍與五嶽正麵血拚,但應了那句夜長夢多,一旦明確了林阡和謝清發皆失蹤,他們不可能繼續枯等任憑戰機溜走,於是當機立斷轉上策為中策,趁著宋軍與五嶽群龍無首,聯合萬演的同時脅迫趙西風、四五當家一幹人等,於半個時辰前對宋軍發起總攻。

    抗金聯盟和他們的領袖一起危在旦夕,宋軍堪稱全方位淪陷絕境:缺失林阡、鳳簫吟、海逐浪、邪後、沙溪清五大戰將,僅靠越風、祝孟嚐和幾個武功平常的小秦淮當家堅守。

    初始越風還能獨當一麵,接連打退了淩大傑、司馬隆兩路人馬,然而卻在隨後與高風雷的交鋒中落敗,即便是正常狀態下的撫今鞭,也萬萬不能連續打高手堂三個,何況他不巧頭疾又發作未能堅持到三通鼓。

    另一廂,殷柔和仇偉遭到卿旭瑭楚風月強襲,一個身負重傷,一個下落不明。

    陣地連失,僅剩下祝孟嚐孤掌難鳴,堅守驟然淪為死守,所幸老祝在山東就有過赤膊上陣血戰到底的經曆,此番要一夫當關吼退束乾坤似乎也隻是身上多插幾把刀多添幾條疤的事,不多說老子就是幹……

    金軍方麵,還有嶽離、薛煥一北一南壓迫著黑龍山虎視眈眈,名為夾擊盟軍,實則等候林阡和謝清發廝拚,他們本是上策的主角,卻因為最終施行中策而隻需打個外圍,更重要的任務是密切留意著黑龍山有無其它變數,因此對山外盟軍的壓力便有所減輕。更幸好謝清發計謀甚好,對薛煥請君入甕、逼嶽離因私廢公,是以薛、嶽兩軍實力皆不及平素,才使得林阡等人下山時還不至於萬事皆空。

    縱然如此,盟軍到生死攸關,勉強也隻剩林阡、邪後、沙溪清三個戰力,並且各自武功都大打折扣,而金軍裹挾著五嶽來戰,真可謂強強聯手高手如雲,無論如何盟軍都已敗定,撤離是此刻唯一選擇。

    風起雲湧山河裂,問誰能扭轉乾坤?當戰火掠過視野,恍惚不知晝夜,沙溪清和邪後一劍一刀,一時忘卻今夕何夕,隻知跟隨林阡衝陣——

    為了給越風足夠的時間撤退,他三人率一支十三翼殿後伏擊,成功害高風雷中箭出局,其後以攻為守,一口氣把要來的金軍和五嶽殺退了近半路。

    至於幽暗之境,他三人都戰到滿身是血,萬演統領的柳林兵馬,早已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那是萬演第一次見到林阡,第一印象便是,精疲力盡,糧盡援絕,原也是個凡人而已,如此甚好,殺了他,離我們平反昭雪、回歸家園便近了一步。

    卻看林阡那般絕境還麵不改色,一手揮斥長刀一手扔了個東西給沙溪清,笑:“溪清這酒可好!”飲恨刀上滴的,原是有酒有血,那些和他刀意的滾滾黃沙一樣,本就是馳騁疆場的不可或缺。

    沙溪清在他身邊幾步激舞著斷水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接過酒來喝了幾口,也笑:“好酒,好酒,此刻當吟詩一首,為你為我為生者死者助興——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不留行。”詩太應景,白衣過處,盡皆頭顱滾落,他招式素來辛辣狠毒。

    “,刀王的跟前,你倆都不敢談武器了嗎。”邪後受不了這掉書袋的,笑諷一句,落川刀氣勢磅,竟聽得見水聲轟隆,若非親眼所見,誰敢信是個纖腰不盈一握的女人打出。

    於是萬演的第二印象就是,狂,好狂的三個人,死到臨頭還目中無人,尤其邪後這句,他斷斷是不答應:“刀王?未見過薛煥大人楚狂刀,你也敢自稱刀王。”

    “薛煥?”恰激起邪後的衝冠之怒,“你若能活著回去,就給他捎個信,他砍我男人的一臂,我是定然要卸走的!”

    萬演臉色一變,專心接招,不再有閑暇說話。

    那些來自五嶽的等閑之輩,雖然人多勢眾暫時困住了他們,但為了殺他們三個必然會牽絆多時,這段時間,即使分一撥兵將去追殺越風等盟軍主力,也決計不會有所收獲,盟軍終究能夠化險為夷……

    林阡正自欣慰,想著能拖多久是多久,卻不料那時戰局之側經行過又兩路金軍精銳,大纛上明明白白寫清楚了來人是誰,正是整頓旗鼓調兵遣將聞訊後直朝著宋軍退路猛撲過來的司馬隆和淩大傑,不管是今日要在河東剿滅宋軍,還是為雪昔日蕭關之敗的恥辱,都促使著他們視越風為最大勁敵,而在途經這圍攻混戰時腳步未作停留。

    是嗎,心當真沒有林阡?不見得。淩大傑雖然路過,卻留下一句冷嘲:“飲完了嗎,飲完剛好上路。”

    很好,要的就是這嘲諷,嘲諷就是在意。無論如何,司馬隆和淩大傑這兩個都要留下來,留在他林阡身邊方能保盟軍無憂!

    “淩大人要不要也飲一口,結伴走?”沙溪清心有靈犀,酒氣正熱,睥睨群敵。

    “慶功宴上,多的是酒,淩大人不著急喝。”司馬隆卻比淩大傑更加清醒。

    “司馬將軍,我有一刀,你敢看否?”卻聽林阡聲音響起,雖然輕,充滿挑釁,生生對著司馬隆的心念長驅直入,那對著林阡飲恨刀的求戰之意、相惜之情,他委實比淩大傑多得多!

    司馬隆卻到底是個將才,懂得控製自己的情緒,笑:“看你的刀,不就得放棄剿滅全體宋軍的好機會?我……”

    “那就放棄。”林阡雲淡風輕開口,當即幫他作出決定,同時不由分說飲恨刀直朝這邊落,司馬隆心念完全瓦解,碎步劍居然就被這雪光強行地拖拽出手。眼看他都迫不及待,淩大傑的長鉞戟求之不得,也全是林阡的正中下懷:“溪清來。”

    “我在。”沙溪清應聲而上,輕飄飄地一劍蕩滌,萬道劍氣將淩大傑戟勢住,雖此刻實力比敵人低得多,但借著人多手雜投機取巧頑抗幾招他還是綽綽有餘。

    “旁人陪他送死無所謂,你又何必,此刻與我們回去,我敢保證日後平反昭雪,你終是鄭王府的小王爺。”淩大傑擅長招安,他清楚得很,沙溪清對於林阡來說,是少見的先投奔而後交往,最初的關係不過就維係在“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就你這奴才,也承諾得了平反。”沙溪清冷笑一聲,酒酣胸膽尚開張,“林阡,可知道我追逐你哪一點嗎,哈哈哈哈,就是這,就是這,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看到沙溪清這灑脫風姿,邪後先是一愣,後又一笑:沙溪清,林阡這小子,這種絕境我跟他見得多了,沒有一次不是正麵攻克過去的,你知道為什?因為每次這個時候,他身邊總是有像你這樣的俠士豪傑,堅定不移,伴他左右。天將你送來,此行不枉矣!

    刀、劍、戟、兵?勝負都沒那要緊,氣場早贏來了。

    

    盡管林阡給宋軍掙得了一線生機,呂梁之戰卻毫無疑問地,在完顏永璉的操控下完全傾斜向了金軍,陣地已得,兵械已繳,下一步便是把兵將滅盡。完顏永璉麾下另外兩支勁旅,薛煥和嶽離,眼見林阡下山,豈有還不參戰之理?算無遺策如他,這兩粒棋,隻需出手其中之一便就鎖定勝局。

    誰曾想,巳時許,南麵山上忽有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突如其來,燒得人心惶惶,驚疑不過兩盞茶功夫,忽有一信使麵如土色,匆匆趕到戰局之側,一見司馬隆和淩大傑便癱倒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大人,將軍,快去救……咱們,咱們被圍住了!”

    “什?”他們都不相信,林阡還有什後招?林阡在完顏永璉的打壓下,也確實沒有新的製勝之道。

    “五嶽……他們的大當家死了!那些當家、還有幫眾,都說目睹了是薛大人做的,整個黑龍山的人都將我們給……”那信使才說到一半,萬演的手便顫抖握不住槍,麵色煞白,難以置信:“什!?”他的大哥、謝清發死了?!

    林阡心念電閃,險些也跟金軍、五嶽的人一樣怔在原地:難道是……嶽離和謝清發的對話壓得很低,憑燕落秋的內力顯然聽不到多少,她卻恐怕得到了一個最關鍵的詞“栽贓嫁禍”,如她那般聰穎,林阡一提海逐浪她還不把所有事情串聯?

    金軍幾時設想過這般情景,打到最後本來已經要贏,卻驚聞他們的盟友領袖暴死?大火燒得謝清發半張臉都不在、另半張臉卻恰好能證明身份,他的屍體還溫熱背上正插著薛煥的楚狂刀,一切本該是謝清發給海逐浪的待遇,現在給了這個假的海逐浪也就是謝清發自己……

    人贓並獲!原還一腔熱血想著緊隨萬演一起衝鋒陷陣的、抑或本就不願打隻想躲在後麵卻被脅迫的整個五嶽,除了還在前線的萬演外一那全體倒戈,強龍不壓地頭蛇,加之群情激越、同仇敵愾、意料之外,饒是薛煥也被打懵:“是誰,盜了我的兵器?”

    是誰,鑽了薛煥一年不出三刀的空子盜他兵器?可他是金北第一,誰能在他眼皮底下帶走楚狂刀?還偽造出與他刀法幾乎看不出區別的致命傷,從背脊直接貫穿前胸……那個人,為了完成和謝清發的約定,太心急,太忐忑,太緊張,所以連看都沒看一眼火趴著的犯人是不是海逐浪。

    “誰盜了你的兵器?誰可能盜你這刀壇之王的兵器!”萬演曾是最信薛煥的那個,此刻亦顯然是最恨他的那個,不忍再看謝清發燒得半焦的屍體,萬演義憤填膺,淚水漣漣,情緒難以自控,幾乎不顧林立的刀槍劍戟,衝進戰團一把揪起薛煥衣領,“薛煥之,我是那樣信任你,未想你竟不顧兄弟情義,對我大哥背後捅刀子?!”

    薛煥百口莫辯、一時答不上話來,解濤憤怒持狂詩劍而上,徑直將萬演打退數步:“煥之豈是那樣的人,你既說這話,便是不信任!”然而金軍都是他薛煥自己人,豈能為他做不在場之證?

    那時林阡三人早已借著這突發變故成功突圍,邪後和溪清先行回營,林阡則單槍匹馬、喬裝打扮也混進了南麵山上,人群中的他,一邊寂然旁觀,一邊在心努力整理著所有思路:

    萬三當家,邀薛煥在黑龍山附近駐紮,本就是合作擒獲海逐浪後的正常行為,為的是向金軍表示強烈的合作決心,並且也經過了謝清發首肯。

    謝大當家,為了嫁禍給薛煥時能夠蒙騙萬演、離間薛萬兩人,故意同意了萬演的所有要求,並且在答應薛煥就近駐軍的同時,鼓勵萬演一有機會就離開薛煥近身。

    薛大人,完全不知情,隻是奉完顏永璉之命整軍待發,誰料從頭到尾都置身圈套之中。

    嶽天尊,穿針引線的重要角色,辰時前他與謝清發密謀,分手後,謝清發失蹤了一個多時辰,誰知道謝清發搞什鬼,直到大火在約定地點衝天而起,嶽離趕在所有人到場之前急不可耐給了“海逐浪”一刀,隻需要一刀,便能令謝清發滿意、保守住自己秘密。

    隻不過犧牲了薛煥而已、隻不過付出了“薛煥被林阡仇視”的代價,也罷,薛煥和林阡本就不可能化敵為友,何況林阡此刻也掀不起波瀾,影響不到完顏永璉的決策,這仇恨的貽害日後才體現,他嶽離日後親手補救就是。

    一身正氣的天尊嶽離,難得一次暗箭傷人,竟忘記去計算謝清發失蹤的一個時辰有什陰謀,或許是因為時間太緊,或許又因為要做鬼就必須躲著人,深謀遠慮如嶽離也沒想到,海逐浪被人掉包成了謝清發放在這,挖了個陷阱等他跳,這一跳,就害得完顏永璉的策謀全盤傾覆!

    而那個掉包的人,又是誰?當五嶽眾將把薛煥解濤團團圍住,那人在一群侍女和兵卒的簇擁下降臨,此刻她一襲白衣聖潔如水,臉龐精致無可挑剔,身影苗條宛如仙子,隻是麵容少了血色,好像為了謝清發的死傷心過度,她是誰,才分別沒多久,林阡卻感覺好像不認識她了。

    “各位當家,我夫君是個蓋世英雄,刀法天下第一,根本無人會是他對手,若要勝過他,隻可能背後暗算……”她可真會騙人,真會演戲,舉手投足間,都是對她丈夫的仰慕、深愛,以及失去她丈夫的歇斯底,林阡冷冷看著聽著。

    “夫人說的是,致命傷確實是背後,是金北第一薛煥所為。”趙西風見是燕落秋來,立即上前相迎,畢恭畢敬,邊抹淚邊說,“有目擊的兵將,他們看見起火便來了,來得快,所以薛煥做賊心虛,沒來得及拔走凶器。”

    “薛煥?”燕落秋倏然變色,強忍著悲慟厲聲,“他是金北第一,便可以為所欲為?我堂堂五嶽豈無人?!”鼓動人心,一呼百應。

    四當家即刻上前:“夫人節哀!我等縱使肝腦塗地,亦要為大哥報仇雪恨。”五當家麾下亦高呼:“五嶽力同心,殺不盡這群背盟小人!”

    “實在惡毒,每次都強迫我們打頭陣就算了,居然動我大哥的主意,還費盡心思殺了他……大哥他,隻怕是想求助的,我們,沒來得及……”趙西風雖然懶怠慣了,說到謝清發卻也真情流露,泣不成聲,那是對他包吃包住的頂梁柱。

    二、四、五當家這些庸人,又哪知道,此刻五嶽已易主給了魔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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