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東子瞧著曲小白一臉霜色，渾身都透著冷氣，顯然是生氣了，他蠕了蠕嘴唇，半晌，惱道：“你如今財大氣粗了，就要對爹娘不管不問了嗎？你也不怕被鄉鄉親笑話！”

    曲小白冷笑一聲，道：“鄉鄉親？爹也不看看，如今還剩幾個鄉鄉親！今日我就跟你們說實話吧，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夫君給我的，沒有我的半分，你們若想跟著我沾光，那就看清楚現實，不要做些讓我沒臉的事！”

    曲李氏懦懦地站在曲東子身邊，不敢看曲小白，隻小聲道：“小白，也沒有你這樣跟爹娘說話的，你爹固然有不是，可他也是你親爹啊……”

    “親爹？”曲小白冷冷打斷她的話，“親爹把我賣給了傻子當媳婦，契書都還在呢，難道要讓我當著大家的麵把契書拿出來給你們看嗎？你們不說這事兒，我還不想和你們分辯，既然提起來了，那就把話說清楚也好！”

    曲小白一轉身，朝屋走去。

    瘦弱的背影，孤傲淒清。眾人都不由抿緊了嘴唇。

    辛青君忙上前勸道：“曲老爺還是先回家去吧，稍後我讓人送一桌酒席過去，您一家三口在家過節賞月也是一樣的。”

    董朗卻是沒有辛青君那樣的涵養，他瞧著曲小白難過，他心頭亦似被剮一樣難受，“想要和那些村民的下場一樣嗎？”他欺上前一步，曲東子嚇得一顫，不由後退一步，“你，你想幹什？”

    “不想幹什，就是想警告你，以後安安分分地在村子住著，不要有事沒事就到這來胡鬧。若是打擾到了我主上養病，我董朗的拳頭，可是不認人的！”

    董朗眼眸中狠厲乍現，曲東子心頭驚懼，疾步後退，差點踉蹌摔倒，一路跌跌撞撞往大門口跑去，曲李氏忙去追了。

    曲小黑沒有跟著離開。

    董朗知道曲小白對這個哥哥還是很不錯的，也就沒有再詐唬他。曲小白從屋出來，手捏著一張賣身契，看了董朗一眼，涼聲道：“他們走了？你該讓我和他們把話說清楚的。”

    董朗輕吐一口濁氣，道：“這玩意兒留著它做什？你是不是腦子痛？”他一把奪了曲小白手中的賣身契，不等曲小白反應過來，就大步走到了桌前，兌著燭火點著了。

    “我主上的女人，不說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那也是比這世上大部分女人都尊貴的。你沒必要為了他們妄自菲薄。”董朗的聲音擲地有聲，但又有一種讓人說不清的感覺。

    曲小白緊抿著唇角，手緊緊握著楊淩的手，眸光清冷，“大娘擺飯，青君，你去把我藏的淩寒香拿兩壇子出來，今晚，我想和楊淩喝一杯。”

    “好。”辛青君想要勸她幾句，卻又不知從何勸起，掀了掀嘴角，最終也沒有多說什。

    曲小黑走到她身邊，神情木訥，悶出了一句：“你別傷心。”

    “我不傷心。”曲小白隻是替原主覺得心寒。她對曲家父母，感情本就不深，也就談不上什傷心。隻是在眾人看來，她應該傷心罷了。

    “以後麻煩你多照顧他們吧，我照顧楊淩已經很費心力，沒有太多時間顧他們。”她深吸了一口氣，“今晚就不留你了，你回去陪他們吧。明早我要上山，你過來陪我上山吧。”

    曲小黑木木地點點頭：“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張氏忙道：“曲少爺稍等片刻，我去裝些酒菜，讓人給你拿過去。”

    她找了食盒，裝了一條烤羊腿並幾個別的菜，交給一個聾啞家仆，讓他跟著曲小黑走。曲小黑默默地和那名家仆走了。

    張氏忙領著毛小桃和王芸香去擺飯菜，辛青君從酒窖取了兩壇酒出來，一壇子淩寒香，一壇子淩之香。

    他深知淩寒香的珍貴，並沒敢多拿，隻拿了一壇兩斤的小壇，大家嚐嚐便罷了。

    曲小白拉著楊淩，沿回廊走到了桌前坐下。耽誤了這許多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一輪圓盤似的清月掛在東天，照得院子一片清輝。

    辛青君斟了酒，遞給她一杯，也遞給了楊淩一杯，“今天過節，主上也喝一杯。”

    曲小白笑道：“他愛喝酒。”端起酒杯，擱在楊淩嘴邊，笑得有些壞壞的：“來，喝一口嚐嚐，比藥可好喝多了。”

    楊淩抿了一口。

    “咦，沒吐？你不嫌辣嗎？”曲小白表示不能相信，“來，再喝一大口！”

    楊淩木然地瞧她一眼，張開嘴，她順勢就把一整杯給他倒進了嘴。楊淩咕咚一口咽了下去，辣得吐了吐舌，曲小白哈哈大笑起來：“辣吧？還敢不敢再喝了？”

    大家一一就坐，張氏幾人也坐下了，看曲小白和楊淩逗笑，似乎沒有受什大的影響，略略放了心。辛青君把淩寒香給大家一人斟了一杯，道：“這酒珍貴，不是能以銀子衡量的，大家嚐嚐。”

    曲小白道：“我爹娘就那樣，你們不要受影響，今天過節，大家就敞開了喝幾杯。”

    淩寒香醇香柔和，但實實是烈酒，一杯下去，就讓眾人覺得腹內發燙。辛青君把剩下的淩寒香交給了曲小白，“小主母請。”

    曲小白沒多想，接了酒，道：“你們也都把酒倒上，咱們喝一個。”她把楊淩的杯子也給滿上了。

    “既然能喝，今天就饒你多喝幾杯。如今吃著藥，以後可不許沾酒。”她絮叨叨地在楊淩耳邊念，楊淩到底聽懂了幾個字，她倒也不在乎。

    她領著大家喝了幾杯，說了些喜慶吉祥話，張氏端了月餅出來，她拿了一個月餅分給楊淩，說道：“以後每年都要團團圓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