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回 何不上明君,青旌當金鑄 · 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關心則亂 本章:第148回 何不上明君,青旌當金鑄 · 下

    做了非出己願的事,顧廷燁心終歸不痛快,明蘭少不了好言開解,扯些樂事來逗他開懷,她不大會說笑話,隻好用曝光自己幼年糗事來達成此一目的。 一直聊到更深露重才歇下,第二日明蘭不免睡晚了些,還沒等她睡到自然醒,宮就來人宣旨了。

    丹橘氣急敗壞的衝進來,明蘭當即被活活嚇醒,連滾帶爬的下床梳妝穿衣,要是因為自己晚睡而耽誤了接旨,那估計自己立刻會淪為滿京城的笑柄。索性外院的郝管事頗會來事,好茶好點心加一火車的奉承把那宣旨的哄住了一會兒,明蘭這才穿戴好珠冠霞帔出來接旨。

    那來傳諭的內相奉的是懿旨,明蘭腦袋還不甚清楚,一通駢四儷六下來,她隻聽出貌似在誇自己溫純嫻靜孝悌淳雅雲雲,並賞賜若幹。

    宣畢,明蘭連連稱謝,叩謝皇恩浩蕩,都沒敢多看那些蓋著明黃錦帛的箱子一眼,先緊著行賄,不著痕跡的塞了個素色錦囊過去,頭是她急忙之下隨手抓起的一對沉甸甸的澄赤琥珀鑲金環,她嫌暴發俗氣,一直沒戴。

    那內宦大約三十歲上下,生的老實敦厚,體型發福,他手法嫻熟的鬆開錦囊一瞄,目中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滿意,不動聲色的躬身:夫人也忒客氣了,這如何使得。

    一件小玩意兒罷了,我瞧著怪好看的,大人可別嫌棄了。明蘭笑的靦腆,這是她第一次和太監正麵打交道,加倍的說話小心。

    夫人別多禮,什大人不大人的,小的哪敢當,夫人叫我一聲小佟便是了。那內宦總算開了笑顏,隨手把錦囊納入袖中。

    明蘭知道自己沒稱呼錯,心下微平定,要知道有些宦官並不喜歡人家叫他公公。

    她笑容更加和煦:這大清早的,勞煩佟大人跑這一趟了,可用過早飯了您要不嫌棄便在舍下用些罷。南邊新送來了稻米,熬了糯糯的清粥,配上前幾日山打來的醬熏獐子肉和小醃菜,蠻可口的,大人不如用點兒

    端莊年少的貴婦人笑容可掬,語氣親切柔緩,並無半分逢迎之意,仿若遇到自家親朋,熱忱的招呼吃早飯一般,純係自然的真誠關懷。

    那佟姓內宦不由得心生好感,眉開眼笑道:小的倒是想叨擾一二,可惜要趕著回宮複旨,今日便算了罷。皇後娘娘往日提起夫人,常是誇讚的。

    明蘭不好意思,赧然道:娘娘謬讚了,臣妾慚愧;這無功無勞的,怎好意思領受這般重賞。

    拍了半天馬屁,這句話才是重點。

    不是她說自家的喪氣話,成親這兩三個月來,她隻管自掃門前雪,沒有布施贈濟過貧人,不曾進香捐錢來許願國泰民安,也不熱衷參加貴婦圈活動,閑來不是睡覺就是看賬本,除了收宮的賞賜時念兩句天恩浩蕩之外,從沒想起過皇帝皇後一家子。

    就她這樣的,既沒上進心又懶散,沒有任何由頭忽然天降重賞,她不免多想。

    佟內宦何等人精,頗有深意的笑了笑:夫人不必惶恐。夫人雖深居簡出,然慧名遠揚。昨個兒皇上還說顧都督辦事沉穩練達,頗有名臣之風,想來是多虧夫人賢德,以使都督家宅無擾,安心勤於王事才是。

    明蘭滿是敬仰的目光望著佟內宦,這話說的,真有水平她一個宅女還慧名遠揚好比說北約是和平組織那不靠譜。

    待送宣旨的儀仗隊走後,明蘭滿腹心事的踱步回屋,叫丹橘打開賞賜的幾個貼金沉香木的箱子,先是霞紅,水藍,天碧,暮靄,四色貢緞各十匹,寶光流動,瀲灩臻美。

    丹橘一邊查點,一邊喜孜孜的回頭:這顏色真鮮亮,紋花也漂亮,待這熱天兒過了,找錦織閣的老師傅給姑娘做幾身新衣裳,穿回去給老太太瞧了,她定然高興。

    她一樂,就又忘記新稱呼了。

    另白玉點翠金絲三鑲福壽吉慶如意一柄,通體溫潤潔淨,毫無一絲瑕疵。這兩樣也還罷了,最要命的是那十六隻水天一色成套的碧澄翠玉碗,竟似是一整塊翡翠雕出來的,每隻不過三寸大小,碗邊雕琢著精致的花鳥漁樵耕織圖案,托在手心便如一汪沁涼的碧水,流光四溢,目眩神移,這般稀罕東西,估計價值好幾個城。

    小桃看的兩眼發直,躲得離那套翠玉碗遠遠的,生怕有個碰碎蹭裂的,就是把她賣上十八次也抵不過,隻敢站在十步開外咽著口水看。

    你個沒用的丹橘狠狠瞪了她一眼,顫著手指把翠玉碗一隻一隻小心翼翼的放進絲綿厚絨鋪的匣子,這才鬆了口氣,又叫碧絲和秦桑把錦帛送去庫房,自己親把玉如意和翠玉碗鎖進明蘭屋的壁櫥櫃子。

    明蘭心如貓爪,坐立難安。

    司令無緣無故給雜牌兵團補充彈藥裝備,那十有八九是忽悠你去等集結號;領導無緣無故給你好處,是為了叫你多出力工作;男人無緣無故給你好處,泰半是外頭做了虧心事。

    那皇家呢或者說,其實是有緣故的,隻是她不知道。

    小桃她霍的站起,提高聲音,去請公孫先生。

    這個時辰,不知能不能請到公孫白石。

    自對科舉死心後,他便決意要做個身在鄉野心憂朝堂的隱士,既是隱士,自得有隱士的派頭,例如,睡覺要到日上三竿,看書要半躺半靠,吟詩最好是披頭散發,寫東西一般是半夜,他仰慕的是嵇康之流的魏晉名士,可惜膽量不足,不敢真的脫光光裸奔或去人家墳頭上唱歌,最多不過是卷起兩條袖子在自己小院的粉牆上練狂草。

    因森嚴的禮法所限,沒能更好的用實際行動向偶像們致意,他一直很痛苦。

    顧廷燁聽了明蘭對公孫白石的這番深刻理解後,當時就笑的直不起腰來,大覺與明蘭心有戚戚焉,在他看來,公孫白石其實是葉公好龍。

    那些魏晉名士何等狂放不羈,放浪形骸,三天兩頭喝的酩酊大醉胡說八道,而公孫白石看似隨性散漫,實則節製謹慎,見人防備三分,遇事隻說半成。

    為了保證邀請效率,明蘭派了孔武有力的小桃去;想了想,鑒於這次是要請教人家,還是客氣些比較恰當,明蘭又叫了崇敬文化工作者的若眉跟上去。

    在偏花廳放上兩盤冰盆子,並搭好牽線搖簾,桌上擺好一應茶水點心和井水湃過的水果,明蘭靜坐而待。約半個時辰後,公孫白石優哉遊哉的踱步過來,前頭是大步流星滿臉不悅的小桃,後頭跟著亦步亦趨恭恭敬敬的若眉。

    偏花廳臨水而建,四周以扇圍攏,賓主雙方各行禮數後,便隔著一張條桌各自坐於兩頭的圈椅上。明蘭屏退一幹人等,丹橘應聲退出後,把閑雜仆婦丫鬟隔開二十步。從大敞的四麵扇窗,外頭隻能看見麵兩人遠遠對麵而坐,外加水聲風聲,卻不能聽見頭講了什。

    這個創意她想了很久,大受顧廷燁讚賞。

    寒暄幾句後,明蘭開門見山的發問:先生可知今日一早,宮來頒賞賜了

    公孫白石晃悠著折扇:適才夫人身邊的人已告知我了,在下這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了。

    明蘭捏著帕子,顧不得麵子,急道:應該不是為著我,大約是都督的緣故,可我又猜不出到底為何特來請教先生。

    公孫白石滿臉的老褶子都愉快的扭做一團,折扇揮的加倍起勁:夫人多慮了,這定是皇恩浩蕩,夫人美名直達天聽,福澤深厚之故。 話雖這說,可他眼明顯流露戲謔之意。

    明蘭連續被噎了兩下,她咬著唇,強力忍住想撓花這老家夥臉的衝動,雖然他的老臉已經被皺紋縱橫經略的十分花哨了。

    高智商人才,簡稱高人,這種罕見而神奇的生物一般有種通病,就是喜歡故作高深,在老實回答問題之前,總要狠狠吊你一番胃口,不知當年劉皇叔需要多大的自製力,才沒一巴掌拍死那個愛搖羽扇的家夥。

    調整下思緒,兩次深呼吸後,明蘭正色而問:幾位叔伯兄弟行事不慎,犯事未有說法,都督已向聖上求情寬宥,敢問先生,您可讚成

    夫人問的好。公孫白石終於不再打趣,他緩緩收攏折扇,這些日子,我屢次勸說仲懷去向聖上求情,仲懷直至前日才應允了。

    明蘭肅了神色,端正的站起道:都督和先生所慮之事,想必甚為要緊,這本非我一個婦道人家該過問的,奈何如今事已延及內宅,明日我還要進宮謝恩,吾唯恐將來在外有所言誤,萬望先生指教。說完,她朝公孫白石深深福了一福。

    公孫白石立刻站起,微側避身,恭敬的拱手道:夫人過謙了,夫人溫雅謙和,治家有方,堪稱仲懷之福,夫人但有所問,老朽當知無不言。

    這些日子他冷眼旁觀,發覺她是個極自律的女子,她明明十分受信任寵愛,卻從不越雷池一步,但凡與朝政大事相幹的,她一句也不會多問其實她是懶。

    顧廷燁權柄甚大,但縱然每日上門巴結逢迎之人不斷,她也從不拿權牟利,或趾高氣揚,待誰都客客氣氣,謙和有禮她是沒受賄的膽兒。

    兩人再次坐下,明蘭沉思片刻,發現提問也是個難題,該從哪問起呢

    先生為何勸說都督為侯府求情呢這個切入點似乎不錯。

    公孫白石捋了捋頷下稀疏的胡須,緩緩道:夫人覺著當今聖上是如何樣的人。

    這一問一答完全牛頭不對馬嘴,明蘭再次扭緊了手中的帕子,好吧,我們要習慣高智商人才的思維路數。

    都說為人臣子,不該妄測聖意,這話隻對了一半。公孫白石也沒指望明蘭回答,他微微仰首望著梁頂:不揣測聖意,怎把事辦好一樣的出身學識的文臣武將,那些揣測的好的,準的,便能青雲直上。

    明蘭側臉望著公孫白石,其實這老頭今年還不到五十,卻因半生奔波遊曆而風霜滿麵,微皴的臉龐布滿皺紋,蒼老宛若花甲之齡,隻一雙眼睛精練強幹,熠熠生輝。

    仲懷尚不足而立之年,一不是聖上姻親,二非潛邸舊臣,三不是宿將權宦,卻能領重兵,掌高位,憑的是什段成潛,耿介川,鍾大有,劉正傑還有沈從興,他們在潛邸起就跟著皇上,足足十幾年風雨,他們哪個對皇上不是以命相護哪個不是忠心耿耿

    明蘭苦笑著:便是論資排輩,也輪不上都督在前頭。

    公孫白石放平視線,嘉許的朝明蘭點點頭,繼續道:聖上即位之初,為著安撫軍隊,於幾位老將禮遇有加,頻頻加封。於是,潛邸那些人就不敢動了。我當時就向仲懷進言新帝即位,必有用兵之處。要你就安耽做人,指著聖上念著當年那點情分,賞你個一官半職,也能平安度日,要你就放手一搏,在聖上心中爭個位次。

    他自是選後一條路了。明蘭毫不意外。

    仲懷果敢剛毅,雷厲風行,頂著被罷免的風險,重刑嚴律,砍了好些腦袋,緊著在頭幾個月就把手中的軍隊操演出來。皇上雖斥責了幾次,但實則這般行事,正中聖上下懷。

    公孫白石捋著胡子,笑聲中滿是自豪之意,後來,果然出了變亂,戰事一起,其餘眾將領不是都首尾相顧,拖延委言,就是有心無力,難以迅速有效的驅使軍隊,唯仲懷的大軍能令行禁止,揮師南下。當時軍中,有別有用心之人,於行軍戰陣之中暗使絆子,敷衍推搪軍令。兩軍對戰,生死頃刻,如何能有半點差錯,仲懷當即便殺了一半,又捆了一半,這頭就有甘老將軍的一個老部下和一個同族侄兒。

    明蘭輕輕啊了一聲,掩飾不住驚訝。

    被彈劾了又如何被記恨了又如何天下之事,多是一俊遮百醜皇上滅了荊譚亂軍,坐穩了江山,便是天子明君,百官慶賀;仲懷打贏了仗,便是定鼎首功沈段耿劉鍾等人,隻能心服口服公孫白石目光炯炯,語調高亢,便如萬丈豪氣在胸。

    明蘭很敬佩顧廷燁的膽識和魄力,不過她更想問您老說的這一大堆拉拉雜雜跟我剛才問的有毛關係咩但高人大多脾氣壞,明蘭怕他甩袖而走,隻好忍著不提醒他今日的對話已經離題千了。

    可這是奇兵,是險招,然而,奇兵非正道,險招,是不能常用的。公孫白石扶著椅背,順著氣慢慢坐下,終究,仲懷還得循序漸進的來。慢慢累積人脈,沉澱勳功,得罪人太多,過於激進了,到底不是好事。

    明蘭習慣性的連連點頭。欸,等等,這個好像她以前哪見過,一個愛喝紅茶的名將也說過類似的話。

    她心想著,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口:所謂必勝之道,就是集結多過於敵方的軍隊,犯比敵方少的錯誤,然後,好好打。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並非用兵之常道,正道。

    公孫白石聽這話,微驚著笑出聲:夫人這話說的有趣,不過話糙理不糙,正是這個理。

    明蘭幹幹一笑,她都快把上輩子的專業法律條文忘光了,居然還記得這個,黨和國家的多年栽培還不如一本帥哥多多的小說讓人印象深刻,慚愧啊慚愧。

    仲懷不過一新貴武將,授官二品,無勳銜,無加封,無根基,雖得皇帝信重,可頭頂上還有一群可以指手畫腳的尚書,閣老,大學士要站住腳,甚至更上一層樓,並不容易。老邁沙啞的歎息,搖曳了一室。

    明蘭默然。沒想到,他立業這般不易。

    那,咱們說回原處,聖上到底是個怎樣的君主。

    公孫白石端起茶碗,輕輕撇去茶末子,喝幾口潤潤嗓子,繼續道,皇上十幾歲就藩,久居蜀邊,從軍中到朝堂到宮闈,一概全無援手;應當說,潛邸的那幾位幕僚頗為得力,自歸京後,皇上行事,步步精妙,處處占理。

    這個明蘭知道,她曾聽父兄提過隻言片語,便順嘴道:這個理,就是孝字罷。

    正是。公孫白石笑道,暗忖到底是書香門第,教養不凡,皇上在先帝床前打了半個月的地鋪,服侍湯藥,對著文臣武將就能氣勢足;皇上為先帝守孝,三年不選秀女,素服簡食,他就可下狠手責罰那起子尋歡作樂的貴胄子弟。光懲治不肖這一記,清流就會叫好。

    明蘭慢慢沉下心,她的問題,他似乎什多沒說,但其實什都說了。

    她緊攥的手指慢慢鬆開了,仰頭靜靜聽著,靜的連自己的心跳都能聽見,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領受權謀心術的魅力,微瀾不興,卻驚心動魄。

    先生的話還未說盡罷。

    聲音冷靜輕柔,便如雨後的簷下,輕巧的水珠一滴一滴碰在光滑的石階上。

    明蘭臻首看著角落的冰盆子,什處處占理,什理直氣壯;皇上是先帝明旨欽封的儲君,便是不這樣又如何至多不過被上幾封奏折諫言,還能有人不認他這個皇帝先生,您,或者別人,到底在怕什

    她抬起眼睛,澄清澈然,如一波靜謐的清泉,直直的照著對麵之人。

    公孫白石手上的折扇一頓,斂去臉上笑容,定定看了會兒明蘭,淡淡道:夫人說的是,然,先帝所冊的儲君,並非隻有今上一人呀。

    明蘭不解其意,三王爺四王爺都死了,五王爺叛亂被誅,六王爺被貶為庶人,七王爺幼年夭折,八王爺登基不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在顧忌什。

    她有些迷糊,明明沒事,心中卻隱隱不安,耳邊如有一陣低沉湧動的鼓聲在緩緩敲打,沉沉的鼓皮響動,愈來愈近,愈來愈近,那她腦中一閃明光而過,脫口而出:

    是豫王是六王爺過繼給三王爺的那位小王爺

    公孫白石暗讚一聲,朝明蘭正色的拱了拱手:夫人蕙質蘭心,心如明鏡。正是那位不滿十歲的小王爺。要知道,當初過繼小王爺是聖上欽旨的,立三王爺為儲君也是過了明旨的,就差大告天下,誰知陡生變亂。

    說到這,老頭隻有歎氣了,先帝病重之時,多少人在他病榻邊上叨咕哭號,勸立小王爺為儲。好在先帝到底明白,知道國賴長君的道理,這時局,若再立個兒皇帝,引的外戚權臣爭奪,怕是立時就要生出大亂子。這才頂住了聖德太後的哀告哭求,生生立了今上生母為六宮之主,隨即再立太子。唉這些宮闈秘事,沒多少人知道。

    明蘭一凝思,斷然道:這不是徒留禍患就沒人提點先帝做的幹淨些。三王爺一脈在京城經營了多少年,明暗盤根錯節,其人力財力如何是八王爺比得了的。

    內閣耿介忠直的硬骨頭都叫砍了,申首輔是個滑不留手的老狐狸,何況,便是先帝想到了不妥之處,也忍不下心。到底三王爺是慘死,三王妃素來溫良善惠,頗得聖心,聖德太後陡然失恃,端是可憐。若再褫奪了她們的嗣子,未免三王爺香煙無繼。先帝心有不忍,這也難免。唉自先帝殯天後,前朝後宮無一刻風平浪靜,皇上也是不容易。

    其實公孫白石也覺著這事不靠譜,但人家既是死人又是先帝,不好多非議。

    明蘭不說話了。她的政治教授曾說過,每個主張後麵都有一股勢力在支持。

    八王爺即位,他從邊區帶來的草台班子就能青雲直上;三王爺即位,鼎力扶住的力量就能得掌天下;一旦嚐過權勢滋味的,誰也不肯再放下了。

    她現在明白為什皇帝緊著讓沈國舅和英國公府聯姻了,不過是兩股力量在搶奪中間選票;皇帝又為什老抓著四王爺謀逆案不放,不過是尋著個由頭,牽絲絆藤,借機鏟除部分對頭勢力罷了。

    如今朝堂之上的勢力,大致可分四股。皇上一股;聖德太後和豫王一股;清流文官也算一股,還有地方上的不穩。公孫白石緊緊皺著眉頭,捏著拳頭,似是苦苦思索,大約如此罷,興許還有些說不清的隱晦,老朽尚不可知。

    先生不必過憂。明蘭聽的入神,漸漸進入狀態了,我瞧著皇上行事頗有章法,總能有法子的。先是清流的讀書人,他們

    她斟酌了下措辭,這幫人其實才是最狡猾的,她家就有兩個。他們打著受聖人教誨輔佐君王的幌子,永遠站在有理的一邊,堅決不犯路線錯誤。

    皇上日漸坐穩帝位,他們自會漸漸靠攏了來,至於地方上嘛,隻消中央穩固,慢慢的總能削平的。最麻煩的是咳咳,況且,我聽聞先帝臨終前曾當麵囑托皇上多加關照聖德太後和豫王爺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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