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天色仍舊全黑，大臣們已經三五成群站在午門外候著，隻等大門一開便往太和殿上朝去。

    黑鴉鴉的人群中嘈嘈切切一片說話聲，仿佛才放了風的鴿子群，翁翁作響。

    因著皇帝病重，群臣中漸漸有了些流言，這些小道消息在大臣中蔓延開來，最後仍舊一字不落地傳到中書房內的易耳。

    易立在殿前由底下人替他整理袍角，聽完底下人的的敘述，他不置一詞，雙眸微眯，臉上一片冷然，上揚的下頜角仿佛刀切一般，擁有著不可一世的完美弧度。

    皇後從後門進來，徑直走到他身後，蹲在地上的小太監先發現了皇後娘娘，跪下剛要行禮，便聽見皇後道：“下去。”

    皇後臉色微霽，易躬下腰去扶她，“娘娘怎這時過來，皇上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皇後搖頭道：“皇上今兒早上吐了口血，早朝怕是起不來了，大臣們已經到了，沒法子，還請左相大人與大人周旋一番，好歹穩住了這陣子才是。”

    易應了聲是，手臂虛扶了一下，將她扶上榻坐好。

    小太監奉了茶來，皇後悶聲道：“本宮如今哪有心情喝茶，瞧著皇上那樣兒，本宮心也難受，好歹夫妻一場，本宮也不希望他這樣，可你也瞧見了，外頭世道那亂，皇上眼下不過是病重，信王殿下就在城外設了布防，本宮心著實沒底。”

    她嗚嗚咽咽說著，抬頭見易麵若冰霜，心徒然一下子涼了，想到最近聽到了消息，不免心中更加悲涼了些。

    “大人瞧著如今可怎好？”

    “萬歲爺隻是偶感微恙，娘娘不必驚慌。”他的聲音仍舊四平八穩，仿佛一縷沒有氣血的空魂。

    “可是本宮心怕……這兩天皇上躺在那，本宮想了許多，這架勢就像當初景宗爺那時候一樣，本宮心真的怕。”

    她將臉頰靠到易手臂上，眼淚珠子流了半天，未見身邊的人有所動作，不免抬頭看了他一眼，隻見他望著窗外，臉色深沉，也不知在想什，心底兀自涼了半截，“本宮知道你心疑心本宮，可那天本宮跟你說的不過是玩笑話，本宮隻是心急了才說了那些話，皇上龍體事關天威，本宮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動龍體半分。”

    她歎了口氣又道：“皇帝病了這多年，外人不知道，大人還能不知道，多少回都是從鬼門關拉回來，本宮若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何苦等到這一天，皇上近兩年來雖說很有節製，可自打頤嬪懷孕，時時教唆著，皇上總是不能自持，進後宮的次數多，加上頤嬪又喜歡輕縱於他，身子漸漸也便虧空了，這才有了今天的虧崩之勢。”

    “頤嬪縱有再大的錯，她如今已經月份大了，你將她軟禁起來，萬一龍胎出了什差錯娘娘怎跟皇上交代。”易曼聲道，目光虛虛盯著房間某一處，並不著落。

    皇後聽見他處處維護頤嬪，方才一直在心打著轉的想法撲到腦門上，忍不住脫口道：“你這維護著頤嬪是因為龍胎，還是因為頤嬪是她的姑母？”

    易雙眸微閉，一向平靜的臉上微微有了些慍色，“娘娘貴為國母，眼下皇上病重，娘娘該操心的是日後誰來打理這江山，而不是自貶身價？跟那些人爭個高低”

    皇後鮮少見他動怒，因此也不敢再強拿他，隻是心底仍舊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