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輩子事務官，第一次見到這些大人物齊聚一堂，竟然是在一個孩子的成人禮上。”一位人過中**務官在聖城崇天內的一角用右手背錘著自己的後腰感慨道，“我真就不明白了，先不說新天地那傳說中的黑月亮都來了這事，王都的五條街道莫名其妙毀了，現在問責都沒問完，還有冒險者協會前麵那大光球，至今也沒個解釋！約爾他就是天那大的天才，這成人禮的事也該往後稍稍吧？”

    聖城崇天，既是王族們的居所，也是王族議會召開的地方，可以說是空間折疊技藝在建築層麵的最高傑作，沒人說得清這座聖城內部到底有多大的空間，據說每個民族的王室都擁有著一個屬於自己的聖城，甚至後來才加入的暗人“王室”也獲得了相同的待遇。

    不過聖城中最為，或者準確來說唯一為王都居民所熟悉的，還是偶爾出現需要舉辦“公民聽證議會”這樣的大事時會對外開放的公共區域，議事大廳。

    而今天，這正要舉辦約爾的成人禮。

    操辦了成人禮全部的準備工作的不用說，自然是王都的事務官們。

    中年事務官現在所在的位置並非什隱秘房間，也不存在任何隔音結界，隻是一條不常有人經過的大走廊的牆角而已，雖說也確實並非在大庭廣眾之下，但在這種地方抱怨總是要做好被偷聽的覺悟——或者說就是想要有誰偷聽到了。

    一臉疲憊但仍然很精神的現任事務官領袖艾薩克從連接走廊與倉庫的巨大到無意義的門扉中走了出來，遞給了中年事務官一杯紅酒，“也許他真就是天那大的天才呢？而且誰說成人禮上就不能商量對付黑月亮的事宜了？”

    一看到紅酒，中年事務官立刻做賊般的左右看了看，確認了沒有人在看，才側著身子，用左臂遮著右手，喝了一口。

    艾薩克看得一樂，“這周圍除了我們還有人？多少年的老江湖了，喝杯我給你的酒還要這般小心？”

    中年事務官也有說法，“艾薩克先生，這就是你不懂了，像這樣的東西，就是要偷著來才有味！……這樣一說，莫不是國家大事也要偷著商量才有意思？”

    “胡說八道，國家大事哪有偷偷摸摸的道理。”艾薩克正色道。

    中年事務官晃了晃手中紅酒道：“你有資格說這種話，艾薩克先生？”

    艾薩克笑似的歎了口氣，“我……隻是……有些陷入了兩難。明明給我帶來啟發的那個人自己恐怕都不曾想到我如今這樣深，但我卻已經無法停止了。越是思考，越是發覺其難以實現，那份圖景在我的腦海中就越是美麗，唉，已經美麗到我自己都知道不現實的地步了！”

    聽見艾薩克說這些話，中年事務官心髒都差點漏跳了一拍，很明顯艾薩克所說的正是那所謂的消除了王族議會與貴族，由事務官來打理一切的新社會。

    當然，這隻是中年事務官聽說的版本，不過艾薩克也不曾正麵否定過這種說法，這件事在王都的事務官之間已經不是什秘密了，但他可以保證絕對沒有事務官會出賣自家弟兄。

    雖說艾薩克言語中沒有提到任何具體信息，但在這不謹慎的地方談及這敏感的話題，還是讓中年事務官有些精神緊繃。

    “哎呦我尊敬的艾薩克先生，我方才的話語絕無批評之意，您也不用這般自證清白的！”

    看對方這緊張，艾薩克反倒輕鬆道：“你這句話才是在冤枉我啊，老夥計！我哪需要自證清白？”

    是了，哪怕真的有人把這件事傳遍王都的大街小巷，哪怕全冒險者協會的偵探與冒險者都被派來調查，也絕對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到了這種地步，該說是艾薩克行事夠隱蔽，還是該說其實他現在什都沒有做成才更合適呢？

    “秦漢有句老話，叫不破不立，可若是破不起，又該怎辦呢？”艾薩克無奈地說道。

    艾薩克架空王室的豪言壯語，落到實處卻成了這樣不上不下的局麵，抱著與最得意的弟子決裂的覺悟複出的安托德也沒有想到。

    前任事務官領袖安托德當時會那緊張，是因為架空王室並非是不可能辦到之事，隻不過這種短視之舉注定會自取滅亡。

    誰知在水瓶街十五號那次談話之後，艾薩克在思想上更進一步，變得超乎想象的大膽，不想去做架空王室這種妥協之舉，起了徹底改革的念頭；行動上卻又讓人大跌眼鏡地保守：他既害怕改革後的混亂導致國力衰弱汙穢反撲，又害怕計劃被外人提前發現，最後隻做了少許可以說是最低限度的事務官內部的製度改革，用以驗證一些他對製度改革的猜想。

    換句話說，就是什實際的推進都沒有，隻是無限地在做著“準備”。

    麵對這樣的弟子，安托德也隻能苦笑了。

    是以中年事務官聽了艾薩克的抱怨也隻能聳聳肩，沒再多說什，再次偷著喝了一口紅酒，一抬頭竟看到約爾正站在自己麵前，當時就要一口噴出去。

    然而噴不出去，中年事務官的臉差點沒憋得和紅酒一個顏色。

    總之避免了被紅酒噴一身的約爾拍了拍中年事務官的後背，幫他緩了過來。

    艾薩克此時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對約爾說道：“這可，讓您見笑了，約爾少爺。請問您是迷路了？”

    約爾放開了一臉震驚之餘還不忘拿穩手中紅酒的中年事務官，對艾薩克說道：“這聖城我也不是第一次來，怎會迷路呢。我就是專門來看望一下各位幕後英雄的，莫非有些唐突了？”

    英雄這個稱呼在聯合王國可不能亂用，艾薩克聽得眉毛微抖。

    “怎會？”艾薩克笑著回道，“隻是一場話劇若是缺了舞台中心的主演，場景道具的意義也就大打折扣了啊。”

    約爾說道：“這也不急，現在會場中的各位你應該全都熟悉，都是你們事務部門配給那些大人物的秘書們，在幫著自己的主子選位置呢。我叫安娜替我在那邊等著了，便是真耽誤了一點時間也不礙事。”

    艾薩克低眼一看，中年事務官早已偷著溜走了，此處便隻剩下自己與約爾兩個人，於是問道：“那約爾少爺，有什我能幫助您的？”

    “你前段時間做的那些事，我稍微有點耳聞，知道的不多。”約爾微微搖頭道，“我知道了一點的這件事想必你也是知道，所以現在我才特意來說一聲：我的想法改變了，你幫不到我什。”

    “什？”艾薩克完全無法理解約爾為什會是這樣的態度。

    但約爾並不打算再多做解釋，轉身離開了這聖城的角落。

    艾薩克忍不住伸出手去，隻是最後還是沒有開口挽留，時間與場合太糟糕了，更何況他其實根本還沒搞清楚約爾的意圖是什，挽留後說什？前段時間做的事？那可太多了，幫不到約爾指的又到底是什啊？

    在艾薩克糾結的時候，約爾已經走向了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

    成人禮雖算不得什正經慶典，但在一件事上卻能享受某些正式宴會都享受不到的待遇，那就是隻要舉辦成人禮，總是要有未來派的牧師出麵的，哪怕是鄉村的平民百姓舉辦的成人禮，至少也要有一個穿牧師服的人出場，祝福孩子的未來。

    對於那些不打算去戰鬥的普通人來說，這種簡陋的儀式多少也能增強一些孩子成人後對汙穢的抵抗力，對教會來說，這也是延續影響力，保持存在感的手段之一。

    今天的“成人禮”自然也少不了這個環節，隻不過在黑月亮現世的背景下，到場的未來派牧師除了約爾熟知的沃斯，似乎是隻來了一位，而且祝福的環節也被提前到最開始，走過了流程便要趕到新世界的前線去。

    他們要提前走，約爾便更提前的來了。

    “沃斯！我來找你了……哇！”

    靠著偷留在沃斯身上的一縷劍芒，約爾直接找到了牧師們所在的休息室，不經正門便在金色劍芒中劈開空間躍入其中，卻發現這休息室已經擠滿了他沒能提前察知到的壯漢，約爾用以劈開空間的劍芒竟是直接斬開了其中一位！

    還沒等約爾想好怎補救，或者說還能不能補救，壯漢中最壯的那一位就把約爾從被劈成兩半的同伴中間推開了。

    約爾隻覺自己誤殺了人，沒準對方還是個牧師，雖說對方能夠轉生，但還是心中有愧，便也沒抵抗。

    誰知那最壯的壯漢竟把住了被劈成兩半的同伴的身體，就這拚了回去！

    約爾這才發現，縈繞在化為兩半的受害者傷口上的金光，不隻是自己的劍芒。

    “真不愧是劍神的適任者。”最壯的壯漢開心地感慨道，“這一劍甚至都不是為了攻擊而斬的，對吧？”

    被拚回去的壯漢傷口處金光閃爍，其中有約爾殘留的劍芒，還有另一種稍微令人感到違和與詭異，卻又說不出來的神聖的光芒，似乎在治愈傷者。

    “哦？約爾小弟這是要試一試劍芒與聖光哪個更強不成？”最壯的壯漢問道。

    約爾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回收了阻止傷者再生的劍芒，道歉到：“真是對不起！事情太突然了，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什啊，原來是這樣啊！”對約爾回話的竟是被劈開的那個人，劍芒才一收回，他就立刻恢複了原樣，開口道，“傳言說的也不都對嘛！你這不還是有像孩子一樣的地方，雖說今天過後就成人了啊！”

    約爾完全被打亂了步調，他在一群肌肉之中艱難地尋找著沃斯的身影，想要找回自己的節奏，這時他看到了一隻熟悉的右手從肌肉群伸了出來，擺動了兩下，約爾向著那個方向一閃身，才終於看到被擠到房間的角落與又一位壯漢麵對麵的沃斯。

    “沃斯，我可算找到你了，這是怎回事？未來派的教長呢？這怎全是現在派的人？”約爾也顧不得是否合乎禮節，畢竟當他以斬開一個人的方式闖進這房間時，他身上就已經沒什禮貌可言了，約爾在與之前的談話對象打招呼前便對沃斯說道。

    沃斯收回了搖擺的右手，有些僵硬地帶著微笑介紹起了身邊的壯漢，“約爾，這位就是未來派的教長阿姆斯特朗。”

    “我怎不知道未來派還有這樣一位教長……”約爾雖然經提醒已經分辨出了阿姆斯特朗的白色牧師服副色調為未來派的藍色，而不是現代派的金色，但被大量肌肉男在小空間過於富集所帶來的衝擊給震撼到的大腦很難將阿姆斯特朗教長與其他肌肉男分開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