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門小戶、小村小鎮住慣了,忽到大城市,老馬心略微發怵。在這人來人往、個個腳步匆忙的大醫院,他迷糊得有些氣虛、心悸,眼前隻有這個毛腳女婿可依靠。毛腳女婿……十多年前,桂英把他領回家,老馬萬萬個不同意,怎也看不上何致遠,又黑又矮又瘦,人前不怎說話,說個話也畏畏縮縮,沒個男人樣兒,看著實在別扭,當時家人個個不中意他,老馬氣得十多年也不鬆口不認可,連他的名字都懶得提。
可這幾天通過相處細細觀察,發現致遠勤懇、細致又性子極好,不矯情、不抱怨、不磨蹭,真有點文武兼修的意思。不說長相,單說為人處世,比桂英那一身莽是綽綽有餘了。老話說不挑秦川地單挑好女婿,老馬這可好,沒怎挑竟落得個好女婿。再說自己的閨女桂英,這幾年變得要模樣沒模樣要性格沒性格,一開口跟個女版李逵似的,真是個拿不出手的醜媳婦,虧了人家婆家,老馬隻恨當初沒好好教育她。
片刻之後,致遠放下手機對老馬說:“爸,沒有今天的號了!我查了七八家的醫院骨科,全沒號了!實在不行走急診!走急診什時候都可以,……嗯……”致遠抖著汗濕的衣服,話說半截兒停了。
老馬見他側臉皺眉,雙眼閃爍,便催:“說呀你!”
“您先等會兒。我給英英打個電話。”
致遠撥通了桂英的電話。
“喂?”
“怎啦?親愛的。”坐在辦公位的桂英此刻閑來無事。
“今天不是去醫院嘛,二院的骨科醫生看了片子說要做手術,越快越好!”
“啊?怎這樣?”
“哎,每個人的治法不一樣,加上爸最近有點折騰恢複得也不好,呃……我準備帶爸去北大見見北大的骨科醫生。”
“可以啊,那要我做什?”
“現在四點二十了,漾漾還在幼兒園呢!”致遠滿臉焦急。
老馬一聽深深地點點頭,腹內自言“對對對”,原來致遠擔心這個!好家夥!自己一著急把這個小孫女早忘到九霄雲外了。
“你現在不忙的話去接漾漾唄,要不然她一個人在幼兒園……嘖她膽小!”
“我知道了,我先給老師打招呼,隨後馬上溜出來!”
“那你工作怎辦?”
“沒事,今天不忙!你好好照顧他,今天辛苦你了!”
“沒什,那我帶爸去北大了!你不用等我們吃飯,我們兩說不定什時候回來呢!”
“嗯,我知道!那我掛了!”桂英掛了電話,先給老師發了微信,溜出公司後急火火地去打車。
致遠扶著老馬出了二院直奔北大醫院。先進急診排號、分號,然後去骨科大樓排隊。到骨科已經六點了。得知醫生在做手術,他們要等一個多小時,致遠趁空趕緊出去買晚飯。晚上八點,骨科醫生終於從手術室出來了,護士於是安排他們去辦公室見醫生。
致遠遞上片子說:“醫生你好!我爸在老家骨折了,老家的醫院給打了石膏固定,昨天發現腳趾發黑,今天去二院檢查,拍了片子之後,二院的醫生說需要手術,馬上手術!但是老家的醫生覺得不用做手術,有點疑惑……”
致遠在邊上告訴醫生前後詳情,那年輕醫生拿著片子在嵌著燈管的牆上細細端詳。
“蹠骨基地骨折,你這個多久了?”
“十七八天。”致遠回答。
“那恢複得不太好啊!骨頭上的縫隙很大!”醫生指著片子給兩人看。
“我們現在不知道是不是要立即做手術。”
“這個是這樣的,老家的醫生直接打石膏,是保守治療,讓身體自然恢複;二院的醫生說動手術打個釘子,這個完全沒問題,為什呢?保守治療恢複很慢,而且將來不一定會完全愈合——就是腳不會恢複到以前的樣子,裂隙會彌合但不能完全消失,最後腳可能變大變寬了!但是……一般手術是在受傷兩周內進行,現在已經過了兩周了!隻能說你這個恢複得不好!”醫生一邊看片子一邊解釋。
“一定要做手術嗎?”
“那倒不一定!做了手術打了釘子會更好,你走路跑步絕對不受影響!”
“我七十都!還跑!”老馬在邊上插嘴。
“對對對,老家的醫生覺得老年人年齡大了,慢慢養著就行了,所以選擇保守治療。”
“那醫生您傾向於做手術還是保守治療?”
“我建議手術!我們這也可以手術的!他這個小傷口,就是打個釘子進去,手術很快的!”
“那費用呢?因為我嶽父他沒有深圳的醫保,所以……”
“呃,住院的話最多兩萬,當然也看你用什釘子!國產的六千,進口的一萬多!”
“哦,我明白了!那他這個淤青呢?”
“淤青不嚴重,老人應該是腳一直垂著,血液不流通,回去後要把腳抬高。待會開點抹的藥或者消炎藥也可以!”
“行,行。那您先開藥吧!手術的事我們回家合計合計!”
“如果決定做手術,不要拖,越快越好!”
“好的,謝謝醫生。”致遠拿著單子攙著老馬出去了。
繳完費,取了藥,回到家已經九點半了。桂英在餐桌上吃水果,漾漾在她旁邊寫作業。致遠和老馬坐下來喝水休息。
“怎樣啊?”桂英給老馬騰出最近的位子。
“醫生之間的診斷不一致,今天見的這兩個醫生傾向於做手術!爸,你怎想的?”
“做啥手術呢!我感覺快好了,還做手術!”
“醫生說恢複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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