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馬經理”
周四下午五點半,展會閉館後,馬桂英剛出館正欲取車回公司,突然在會展中心的廣場接到了一通電話,是研信科技的市場總監魏清華打來。
“魏總啊,你好你好”
“馬經理啊,我打電話專程告訴你一下,我今要離開深圳咯,明回重慶的總公司。”
“呃展會還沒結束你就回去啊哈”馬經理有些驚訝。
“哎呀怎呢,有點子失望誒我告訴你也是反饋一下,這屆的安科展嘖跟我心中的期望不太一樣。”
“怎哈哈魏總你直接講,我聽著呢”馬經理虔誠請教。
“咋呢”
一口川普的魏清華撓了撓腦門,擠了擠眼,正兒八經地:“我估計呢你心也有底兒,除鄰一開展人多些撒,後麵一不如一,昨兒我們七八個展位幾乎沒收到啥子反饋啥子行業客戶唻、合作對象唻、來詢的唻啥子也沒有我個人是非常地失望,這兩我問了認識的幾家公司,大家反應一樣你們這安科展呀,跟前幾年沒法子比咯這幾次舉辦我每回抱著厚望,但是每回都沒達到理想的效果這次真的是非常失望,我這個人呢很直接,所以如實相告,馬經理你不要見怪撒”
“沒沒沒啊哈哈怎會呀哎周末兩人氣會上來的,您要不再看看”馬桂英為難。
“不用了周末兩都是普通觀眾,沒啥子可期待嘍,我估計今年這場展我們研信科技是不會有啥子合作機會咯啦個啦個馬經理我晚上七點鍾的高鐵,我恐怕得先掛啦咱們有合作了再談成不買賣不在人情在嘛這個啊哈哈哈”魏清華失望又尷尬地笑著。
“好好好不耽擱魏總了呃見諒哈”
“啥子,有起伏很正常嘛我個人還是非常感謝馬經理你個人這幾的招待特別地感謝啦個我讓我們同事李給你準備了一份禮,勞駕你明取下。另展會後三有啥子事,馬經理幫忙擔待擔待哈”
“好好好沒問題魏總您放心,咱們合作這多年了”
“那馬經理我先掛了咯,趕車去啦”馬經理還沒完,被魏清華打斷了。
掛羚話,馬桂英心中一歎。這不是她這兩第一次接到這樣的反饋了,即便人氣不夠、反響存疑、評價有差,她依然要大笑著演繹出一副匆忙自信、大姐很忙、展會繁華的景象。
因惦念老頭生病,桂英九點多匆匆離開了公司。十點半到家以後,何致遠正在廚房準備燉雞湯。桂英去看老頭時,老頭睡得很沉,叫了幾聲也沒回應。脫下難受的套裝,女人換上一身清新的運動衣出來了。
“今多虧你了”馬桂英扶著廚房門衝致遠。
“沒事,我燉個一大鍋雞湯,待會兒你也喝點兒。”致遠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暖。
夫妻許久沒見,這一句後,兩兩沉默。
“今展會怎樣”何致遠放好大料,回頭問妻子。
“哎反響不太好。沒人氣,又降溫,大家都愁著呢好多客戶礙於麵子不明罷了”
“回家了把工作放一放,讓自己休息休息。”致遠安慰。
“哎哪放得下呀。”桂英雙手抱胸,一臉落寞。
隔了兩分鍾,何致遠將一鍋備好料的雞湯督了灶火上,然後開火讓雞湯燉起來。
“仔仔呢”
“哦對了”
夫妻倆幾乎同時開口。
頓了數秒,致遠回答:“仔兒去洗澡了。我明早上過來送漾漾上學,你待會跟爸一下。等下我把爸喝的藥告訴你,晚上六七點喝了一次,有兩樣十二點可以再喝一次,喝藥的時候雞湯也差不多燉好了,順便讓爸多喝些雞湯暖暖身子,他這次風寒可不輕呀。”
“好”桂英莫名感動。
細品致遠方才的話,意思是他今晚上不在家睡,桂英又有些不滿。
“親愛的,我有個問題一直沒問你住在外麵的意義是什呀”桂英瞪大眼平靜地詢問。
“哼嘿”致遠笑了一聲,一邊整理灶台一邊笑著回應:“意義我還沒上升到這高的境界。住在外麵呃怎就是為了靜一靜,好好想想自己。在家總是被孩子的事兒、爸的事兒左右,沒時間考慮自己。親你知道嗎我最近開始練書法了,效果還不錯”致遠麵目間有點興奮。
聽最愛的、最熟悉的人身上發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變化,女人心有點酸,良久回道:“行了你不用拖地了,待會喝雞湯的時候我來你要去出租屋住的話趕緊過去吧,現在已經十一點過了”
致遠聽桂英口氣不樂,也不話了。正巧兒子來了,披著浴巾調侃媽媽:“現在才回來你年邁生病的老父親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哪啦”
“我老父親需要我的時候,我正給我的蠢兒子賺錢呢我咋樣輪得到你道嗎”桂英笑嘻嘻地戳了下兒子的腦門。
“我爺爺多重呀我爸一人根本搞不定,還是我倆合夥才給我爺爺喂了藥又喂了粥的”少年咧嘴賣弄。
“不是你應該的嗎”桂英著兩眼轉而瞥向了遲鈍又羞澀的致遠。
“誒對了,今晚上你收拾下,去我那屋睡,我睡你床上,晚上方便照看你爺爺”桂英衝兒子。
“這還差不多”
仔仔剛用一副教的嘴臉演完,桂英伸手做出扇耳光的動作,少年嚇得躲閃,一閃身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晚上你照顧最好,可能還得量一下體溫,現在我跟你下幾樣藥吧。”
致遠出了廚房,交代完藥,便要走。桂英並不挽留,即便心下不樂,但她尊重他,尊重他走時的理智和冷靜,也願意給他空間讓他考慮自己。夫妻倆寡言寡欲、依依不舍地道別後,桂英去廚房調灶火,然後定了鬧鍾,躺在兒子床上等著雞湯。等待的時候,疲倦的馬桂英關了大燈打開台燈,女人蜷縮在床上,方才為致遠的執拗不樂,現在為父親的病倒揪心。
“嗯英兒啊”老馬忽然清醒了幾分,迷迷糊糊中叫了一聲。
“哎大你醒咧”桂英立馬坐了起來。
“嗯幾點了”白發老頭有氣無力。
“十二點過了,你覺著咋樣”桂英穿上拖鞋坐在了老頭的床邊。
“哎呀熱得很一身汗”老馬揭開了自己身上厚厚的被子。
桂英一邊卷被子一邊問:“頭還疼不我給你量下體溫”
“成。”
桂英從桌上取來溫度計,拉起老頭沉重無力、滿是贅肉和皺紋的胳膊,將溫度計夾在他腋下,然後將胳膊放在他肚子上。
“大你餓不”
“有點兒。”
“等下,雞湯再有十來分鍾好。”桂英從旁邊取來毛巾給老頭擦汗。
“哎呀我夢見你媽了,還有你婆、你爺、你二大、三大、你姑哎呀呀,夢就沒停,還夢見我睡過去了呢”老馬睜不開眼,奪過毛巾擦脖子、胸腔上的大汗。
桂英聽到最後一句,心
咯一下,兩眼酸了,她側過身翹起二郎腿,不出聲地長歎一口。
“他明早送娃去,你不用操心了。”桂英岔開心的悲傷。
“校”老馬完抿了抿起皮的嘴唇。
“你渴不等會雞湯好了多喝點,喝完雞湯再喝藥。”
“哎呀我還夢見我睡在我的那口棺材,哎呀呀夢多得累人,迷糊很我分不清在哪兒明明記著接娃兒放學,硬是想不起來接哪個娃兒還夢見你爺拿鞭子抽我,還夢見你三大埋怨我”
“嗯時間到了,我看下溫度計。”
桂英打斷心黏著悲贍老頭。老馬閉著眼取了溫度計遞給她,桂英去燈下看了好幾遍,待看準了大鬆一口氣:“哎呀燒退了三十七度二三十七度三”桂英完笑著甩溫度計。
“哦我七八年沒發燒了,南方這溫度掉得猛啊哎”老馬擺擺手,哼了幾聲,又掀開好些被子。
桂英想什沒出來,她後悔自己早上明知降溫了卻隻記得年幼的女兒不記得老邁的父親,這愧疚折騰了她一晚上。
“以後降溫了我提前通知你”桂英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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